小时候,某个早上,一位比我爸年轻几岁的叔公奔跑路过我家门口大路,我妈问为什么那么急,原来是他弟清晨没有再醒来了。那时其实我还不是很清楚什么是死亡。只是昨天见得的人突然第二天不见了。直到高中,我二叔突然病倒送市医院的没几天又送回来,很多人都在哭,我哭不出来,其实我比较傻,不知道什么是悲伤,他们说要跪就跪,其实我需不需要跪都不知道,我在二叔棺材旁信誓旦旦说瞎话。二叔去世两个月左右,爷爷也去世了。很安详。爸爸很伤心。再后来外婆去世,对我们家很帮助的二姨父去世,然后离开家乡上大学。因为有了乡愁,似乎人也长大了,开始知道什么是悲伤,什么是害怕,什么是死亡。
站在山巅,有那种恐惧,害怕就这样没有了。兼职做护工时,听到住在教师公寓的一位师姐被杀,全身发冷,不敢去护工了。那时突然觉得死亡离我们那么近,就隔几栋房子而已,原来自己做好,也会有灾祸来到身边。
研究生时,听到高中同学跳海去世,那时觉得他怎么可以这样,生命那么美好,为什么?
直到生孩子,痛得死去活来,我才知道有时死亡伴着生,生伴着死,活着就是走向死亡,只是怎么看待死亡而已,活得有多精彩,死亡就有多壮烈。
但死亡从来都是不商量的,2014年6月份,我们一家人还一起旅游,爷爷开着我们给他买的代步车,减轻走路的疼痛,甚是开心,遇到谁都说上几句话,儿子儿媳买的车,让他出来走走,很方便。二三十年的强直性脊柱炎,公公很少出门,在家里玩电脑,想出门走几步就受不了,停一段时间,又走几步,所以大家出去玩,基本不带他。只有我们回来会等他,慢慢来。直到一次出差,我看到电动代步车,很方便。他跟我们一起去了他一直想去的荔波,据说想看看谁,但没有看成。而2013年年底也一直嚷嚷想给他爸妈修坟墓,也开始了,但是年底病了一场耽搁了。原以为好了就会没事了。但不到出去旅游的两个月,2013年8月1日,爷爷在医院里吵着要回家,一直对谁都客气礼貌的他突然对谁都骂,孩子爸在电话这头告诉我时,我心嗝嗒一下,不是好兆头,告诉来贵州游玩的妈妈,准备好去我婆婆家。一会儿,老公打电话告诉我,公公回到家去世了。我刚怀上老二,爱打瞌睡,开着车来到家里看到公公那具理不直的身体,很疼吧,我们看着都疼,二三十年,肯定疼得受不了了,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把他带走。
回头看到落魄的孩子爸爸,他没有爸爸了,心里肯定很难受,一直亦师亦友的父亲,一直做饭给他吃的父亲,结婚这几年才给父亲做饭,然而没有几年,想做饭给他吃,也没有机会了。他一定后悔不早点多陪陪他。我和我家大孩子没有特别难过,因为我们走进这个家开始就一直尽可能陪着爷爷,听他讲过去的故事,六年,认识六年,他的家人都出去玩,而我们尽可能在家里陪着不方便出去的爷爷。因为无悔,也知道公公太难受,腰已经弯到近80°了,内脏被压得也疼,想吃点什么又不方便出去,老大几岁的孩子也知道爷爷的孤独。也许尽力了,所以我们没有那么难受。每次回去,我们感觉爷爷没有走,还在那个家里,都会对着墙上照片说一句:爷爷我们回来了。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刚开始,我在2月7日就吵着要回到自己贵阳家。开始不知为什么,第二天就年十五,元宵,我却不顾婆婆和老公不好做,笃定要回家。回到家,我想去看看邻居奶奶,但被老公阻拦,疫情不要乱串门。2月10日,从超市回来的路上就听到一阵鞭炮声,我心里感觉不踏实,快走几步。的确,93岁的奶奶走了。我赶紧换衣服,走在楼梯拐弯处,嚎哭,心揪着疼,面对死亡,第一次哭!哭过,我不怕了,走进姐姐家,帮忙给奶奶包头发,捋顺衣服。。。打电话给社区,帮忙处理一些事情。每每回家回头看那扇门窗,奶奶还在吗?
2021年国庆后,我同学告诉我,国庆前的中秋节前一天,有位大学同学走了,走着倒下去就没有醒来。鸡皮疙瘩,全身发冷,站不稳,倒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经历过大难不死的我,知道生亦死,死亦生,但当心中有牵挂时,听到同龄人才40岁就离开他的家庭,还是觉得害怕,觉得原来死亡离我们这代人也不远了。过去觉得很远,原来也不远了。每天都弥足珍贵。
所以,我不在畏惧死亡,每天感恩我又迎来美好的一天,感恩我和今天如约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