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时闻暑假打工的餐厅因单位白条太多,叔叔不得已转让了他人,如今已不再是原先的店了。一直有些耿耿。前些日子经过时,“鸭仔棚”的名字已赫然改为“同心小罗酒店”,使人顿生世事变迁,人生难料的伤感来。更名易姓,自然是一片新气象,厨师店员怕也纷纷换成了新的。我没有再进去,总是远望,唏嘘不已。
今日天气上佳。上午忙完后,下午约二小友,同去街上转转。一路欢声笑语。小友顽劣异常,皆穿着轮滑鞋,颇使我气喘吁吁,一路追赶不停。绕了一个大圈,今日趁着难得出来,便领二人去了饭店的后院,由沙石路进入,转过弯去,便是堆放酒瓶炭火和他们居住的宿舍。
两个孩子嫌沙路难走,穿着轮滑鞋怨声载道。我拉着他们进去,到了院子的门口,便让歇息下来,我独自一人走进去。
本是一大片遍生杂草,葱绿异常的大院,如今草尽枯萎,裸露黄土沙石,萧萧瑟瑟。院左两间平房,一间未拉窗帘,搭满了衣物,是女生的住处。另一间我曾小住几次,如今窗帘紧遮,未看得清楚。台子上的大木板不见了,门口曾蓄满水的大坑亦已干涸。正对院门是饭店后门,想是冬天嫌冷,挂着厚厚的帘子,漆红大门被遮住不曾看到。不知木门后面一下雨就如水帘洞一样的廊庭,如今还漏不漏水。也不知两个硕大的铁锅还是否忙忙碌碌的在烧水。
后厨窗台下大黄和阿花栖身的破烂垃圾车被清扫出去,小黑的窝连同窝上面挡雨的井盖也不见踪影。我曾想着当我走进来时,瞎了左眼的大黄和同样瞎了左眼的小黑,会不会与阿花还有它们的狗崽子们一起欢叫着奔过来,舔着我的鞋尖亲昵而安然地卧下,就如同五个月前我与它们一同在将尽的温暖阳光里吹着微风哼着歌。可是当我走进来时,只有冬日的肃杀,满地的枯草和冰冷的院子,空无一人。我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是否还安好,是否有人在有其他恶狗入侵时同它们一起击退来敌,是否还有人偷来新鲜的肉快活地喂它们。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好心的老板和老板娘收留,有大厨子和小马哥和它们一起晒太阳,有面若粉黛的回族姑娘和它们说话。狗兄弟们,要好好的啊。
大红门前我坐了一个暑假的两块大石头也被人挪走了。以前的炭火屋里没了炭,连那个破破烂烂的盛炭篮子也不见了。如今里面塞满了杂物,似乎还有半截折断的“鸭仔棚”招牌的红色大字,半埋在尘土中,没了往日的神气。我想上去清出来细细看看,可是这终归已经不是我熟悉的地方,我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最大的那个雅间的窗子紧闭着,阳光折射,我看不清里面是否还是那个硕大的桌子。叔叔姨姨住的房子后门也紧锁,门后堆积如山的酒瓶子也无影无踪。
我站立了许久,没有人出来,没有一丝响动,天地安静。我知道店里肯定全部换了人,纵使大厨子和小马哥会偷偷去买彩票,后厨的小马妹子肯定会在的,看到我,她一定会笑着打开后厨窗户,用一贯温和而调皮的语气嘲笑我,然后招呼来前面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妹子,一同出来见面。而如今我在这里,看不透因为折射而黑洞洞的窗户,这个二层的庞然大物已经彻底拒绝了我。愿他们都已经找到了赖以谋生的职位和工作吧。以他们高超的技艺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一定会的。
二小友终难耐寂寞,纷纷进来环视四周,问我此是何地。我笑着说这是我女朋友住的地方,二小友皆很惊讶,叽叽喳喳议论不停,不信我会有女朋友。我笑着和他们玩,慢慢走出院去。若没有二人,此地于我,可谓是“凄神寒骨,憔怆幽邃”了。
呜呼,胜地不常,盛宴难再,纵世事难料,亦有非常回忆,不消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