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子仔细地看看地上，已经没有了老鼠的影子，她又上到雅芳的铺上，弯着腰从窗户到每个人的床铺细细检查了一遍，也没有看到老鼠，估计老鼠早已经被这群歇斯底里哭着的女生给吓跑了。

雅芳还在那里哭，芹子本能地想走到她跟前哄哄她，猛然想起白天雅芳的反应，不由得站住了。犹豫了一下，她转身来到小英的床铺前，把小英从抱作一团的那群吓坏了的女孩子堆里拉出来，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告诉她没事了，老鼠已经跑了。

小英慢慢安静下来，不再哭泣，也安慰着别的女生慢慢静了下来。雅芳旁边的女生，也拉了拉雅芳，叫她不要哭了。

像是告别暴风雨后的海面，宿舍里渐渐平静下来。无论宿舍里吵成什么，宿舍外面却一团寂静，管理宿舍的女人早回自己的屋里睡觉了。

大家都困得厉害，实在想睡，却不知还敢不敢再躺下来。

小英忽然摇摇芹子的手，说咱们一起睡，好不好。芹子踌躇，不知如何应答，小英却早拉着她的胳膊躺了下来。其他女孩子纷纷效仿，两人一个被窝，也躺下了。再也没有人说谁多占了地方，谁被别人压住了被角。这群健忘的孩子们啊！

但谁也不敢再让关灯，就这样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大家也都适应了，慢慢没有了新鲜感，抱怨声也少了。

芹子不再试图和班里任何一位同学靠近，她默默学习着，尽力把老师讲到的重点全部记下来，小学的她可是没有这样努力过的。

偶尔，倒是李林峰看小说寂寞了，会主动找她胡扯几句，或者，给她扔一本“闲书”，芹子也发现了这些书的奥妙之处，痴迷起来。

两个月过去，期中考试成绩一公布，芹子不仅是班里第一，而且还是全校前一。写着她名字的大红榜一张贴出来，85班的学生哗然一片。大家都知道她小考成绩好，但都没有想到来到高手如云的野营子初中，她依然能够名列前茅，顿时啧啧声一片。

雅芳站在红榜前看了一眼，扭头就走。她说不出自己的心情，明明自己也很努力了，但是从小学到初中，自己从来没有超越过芹子。她本不愿承认和芹子是一个小学来的，好像这样别人也会认为自己也有缺陷一样。但是，不久全班同学都知道了，越想遮盖的事情有时候反而暴露得越快，真是的。

雅芳难过得甩甩头，眼睛也略微发红，她默默去了教室。

面对意想不到的成绩，芹子自己也吓了一跳。她虽然也很开心，但居然同时还有一丝烦恼。她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大红榜上那么显眼的位置上的，因为她听到有外班的同学不断打听着她。

“芹子？芹子是谁啊？不是咱们小学来的啊！”有人问85班同学。

“龙湾小学来的，就是我们班那个脸上……”有人自告奋勇给小学同学低声介绍起来。

站在她们身后的芹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虽然她早已习惯被人指指点点，但来到野营子中学之后，她却更在意这些话语了。

她想，哪怕不让我考第一，我也愿意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啊。哪怕不美，至少我也能和宿舍里其他女孩一样，早晚可以在梳头洗脸时大大方方看看镜子。

自己呢，是从来不敢买镜子的，即使是偶然从别人的镜子里瞟到了自己，她也总是惊恐地跳开，她受够了这种痛苦的日子，却看不到希望。

此时此刻，她格外想念家，想念父亲和哥哥。可是上周回家，听爸爸和妈妈说煤矿里又出事了。

塌方，虽然面积不大，但还是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埋在了下面。这个男人的父母年龄都很大了，身体也不好。男人有个孩子，刚满三岁，老婆还怀了一个，有六七个月了。这男人被挖出来时，他们家里老老小小哭成了一团。对于这样的家庭，男人一死，就是天塌了啊！

看着这哭得死去活来的一家，很多矿工都开始想出路，不愿在煤矿干了。解放和柱子也和满堂商量，要不要回去买个四轮车跑运输去。现在国家政策好了，改革开放不吃大锅饭了，尽可以甩手自己干。那个什么十四大不是也鼓励人民下海经商吗！你看人家建军，这几年从赶集摆摊卖鞋做起，估计已经挣了不少钱。你看他修了新房，买了摩托车，还买了拖拉机拉煤往河南送挣运费，日子可是越过越好呢，可比这在煤矿拿命也不挣几个钱强多了。

满堂很少和兰花在一起说事，这次要不是煤矿事故刺激了满堂，他也不想去折腾。毕竟，手里没有钱，做啥事都难啊！现在，他试探着想看看兰花的意思。

没想到他一说，兰花就同意了。兰花想的是大林，这孩子不爱多说话，但会心疼人，兰花很喜欢他。兰花不想让大林也去煤矿卖命，又想多攒点钱给大林修房娶媳妇。她都快愁死了，就盼着有条好的出路呢！

芹子不知道父母最后商量了个什么结果，此刻，她只想赶紧回到家里，回到爸爸身边。

好在，很快就要过星期了。芹子想到这里，慢慢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