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偏心的奶奶
奶奶是一个典型的西北农村老太太。头上一成不变的系着块白毛巾。快人快语,精明能干,并且有着一双标准的三寸金莲。全家大小事务大都由奶奶打理。由于与奶奶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所以感情也说不上深厚。但奶奶的偏心却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由于父母忙于自己的工作,无暇照顾两岁的姐姐和一岁的哥哥,就将哥哥送回了奶奶家。在那个重男轻女非常严重的偏僻农村,哥哥无疑成了爷爷奶奶的掌中宝,家里的皇帝。加之叔叔当时还没有结婚,哥哥这个长孙,所受到的礼遇就可想而知了。
时间一晃,哥哥五岁了,妈妈把他接回了身边。奶奶不放心,也一起跟了过来。
就这样,我第一次接触到了奶奶,那时的我只有三岁。
我在奶奶的眼里是个“灰女子”(方言,大概是臭丫头片子的意思)。虽然比哥哥小了两岁,可哥哥的一些事情,奶奶总是让我去做。可一旦有些好玩的好吃的,优先权却是哥哥。
有两件事我至今记忆犹新。
一次,奶奶领着我和哥哥姐姐去邻居家串门,邻居给了两穗煮熟的玉米。在那个年代,这可是很稀罕的美味佳肴。我们姐弟三人都紧紧盯着奶奶手中的玉米,眼巴巴地等着奶奶分给我们吃。只见奶奶把一整穗径直递给了哥哥,然后把另一穗的底部掰下给了姐姐,中间大部给又给了哥哥,分到我手里的只有那小小的尖部了。我现在记不清那块小玉米是怎样下咽的,可那次所受到的的委屈,却深深地锁在了记忆里。每每想起,都会泛起莫名的酸楚。
还有一次,我把自己吃剩的半碗小米饭放在墙灯窝里(灯窝就是墙上的方洞,放煤油灯的地方),准备饿的时候再吃。那时的生活条件可不比现在,小吃、零食琳琅满目,挑着捡着的买,变着法儿的吃。那时最美味的零食就是桶装饼干,但也是限量供应,不知多久才能吃上几块。所以饿的时候一般都是用剩饭充饥。哥哥仗着奶奶的庇护和宠溺,在我要吃饭的时候来抢夺我的饭碗,我当然不给他,哥哥就坐在地上咧开嘴巴大哭起来。这下可把奶奶心疼坏了,嘴里嚷着:这灰女子,竟敢欺负你大哥,他要吃你就让给他呀。边说边颠着一双小脚过来夺碗,不知是气急的我把碗摔了还是失了手,反正是饭撒了,碗碎了,谁也没有吃成。不同的是我还挨了奶奶一巴掌。
诸如点点小事,多的说不清。小小的我当时真的不喜欢奶奶,因为我觉得奶奶只喜欢哥哥,不喜欢我。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年半,哥哥快七岁了,奶奶才放心地回了老家。
没有了奶奶这棵大树的荫庇,哥哥的好日子瞬间逆袭,而我也从“地狱”跨入了“天堂”。再也不用怕他,不用跟在他屁股后面听他指使了。
因为奶奶的偏爱,我很嫉妒哥哥,可又惧怕奶奶,所以我的东西只要哥哥喜欢都会给他。奶奶走了可就不同了,我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不但把我的东西统统要回,还偷偷拿他的东西,偷吃他的东西。
记得有一次,妈妈很公平的给我们姐弟三人分了几块饼干。是长方型的很普通的那种。我和姐姐不出两天就吃完了。只有哥哥舍不得很快吃完,要留起来慢慢享用。今天咬一口,咬成个月牙,明天再咬一口,说是个马头,后天再咬一口,就象一个大马了。他每天在我面前吃上几口,象故意馋我一般。岂不知现在的我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受气包妹妹了,要反击了。我趁哥哥不在的时候,把他藏在被垛里装着饼干的纸盒偷偷拿了出来,什么大马大牛,统统吃进肚里。等哥哥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个空盒和留在里面的余香。失势的哥哥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这就是不满五岁的我做的一件自认为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似乎在向偏心的奶奶示威。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我对奶奶当年的做法有些理解了,怨气也早已烟消云散。奶奶毕竟是从封建社会走过来的人,在当地又有着及其严重的重男轻女风气。奶奶那代人很多都有弃女的经历。奶奶自己也扔掉过两个灰女子,也就是我的两个姑姑。
这也许是那个时代那个偏僻农村的一个历史性的悲剧吧。
往事如烟,一晃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奶奶也早已化作一捧黄土。但奶奶的偏心,让我对那个年代的人和事有了格外深刻的记忆。虽然有些酸楚,但依旧掺杂温馨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