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来写写我和身体的那些事,是一直都有的念头。记下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和变化,一方面是要以此自勉,另一方面,我也希望能为有缘阅读此文、曾被身体问题困扰的你们提供些许灵感,以及我最诚心的祝愿。
我祝愿所有人都能和自己的身体连接上,不再为病痛所困,享受身心合一为我们此生带来的巨大自在和自由。
我自己曾经历过长达十多年的身心分离,长年经受诸多慢性疼痛的折磨,虽然都不是大病,但任何一个症状背负久了,都足以成为压倒你生活的最后一根稻草。
比起身体上的病痛,慢性病人要承受更多的往往是精神和情绪上的压力。这一点我相信只要经历过的人都懂。
在这个系列里,我想讲讲这几年我如何一点点找回身体,走出泥潭的故事。
01
上一篇文章讲的是呼吸和正念对我“找回身体”的帮助和启发。除了具体的呼吸练习外,文章所记的大部分都是我在认知层面的觉察,或者说是精神层面的醒悟历程。
这些觉悟贯穿我这几年全部的生活经历。它们始于正念,又远不止于正念。
除正念外,我还进行了康复健身、瑜伽、舞动治疗、舞蹈等诸多打开身体的练习,前文中也有所提及。对我来说,这些探索的每一项都和正念同等重要,它们共同塑造了如今这个“我”的血肉之躯。接下来的部分,我会慢慢讲讲我一步步和自己身体的和解历程。
就先从舞动开始。
为什么挑舞动,因为它对我来说是一件和正念同等重要的大事,是我的人生旅程当中为数不多的纪念碑性的事件。
这里的舞动,指的是狭义上的舞蹈/舞动治疗的活动。
舞蹈大家都熟悉,而舞动治疗则相对冷门。一句话概括,舞动治疗是心理治疗的一种特殊形式。特殊在哪?在于它直接作用于“身体”。
传统的心理治疗方式我们都清楚,即“谈话”,它依托“语言”这个中介。来访者需要把自己的困惑用语言表达出来,咨询师的一切干预也都限定在语言的范围之内。
然而,关于这个世界你了解得越多,越是能感受到“语言”这样东西的限制和狭隘。这里甚至都不需要专业的术语来论证,你只需要回想自己人生当中那些重大事件、最震撼的场景,事发当时,你和这个世界之间语言通道仍旧畅通吗?你曾有过激动到“说不出话”的人生体验吗?
发出声音这件事或许是人类的本能,但“语言”并不是。每一种语言的背后都有特定的文化和历史,有看待世界的特殊视角与方式。想要让别人听得懂你的话,你首先要搞清楚别人能听懂哪些话,这是一个漫长的“约定俗成”的过程。从这个层面讲,语言其实是社会驯化的产物,它关乎价值,关乎契约,关乎社会认同。也正因此,它和我们对世界的真实体验往往隔了那么薄薄一层。
语言固然是人类理性的伟大创造,但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解释世界。解释的前提是观看,是距离。只有从经验中抽离开来,对经验的描述才可能发生。这就是为什么在现实的巨大冲击面前,语言往往是缺席的、滞后的。
可身体这个媒介不一样,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感知都直接作用于这具肉身。
我们难受的时候会哭、会胸闷、会头痛;快乐的时候会笑;烦躁的时候会坐立不安;紧张的时候会反复撕扯衣角、心跳加速;恐惧的时候会尖叫、会瞳孔放大。在诉诸语言之前,这一切首先发生在身体里。
身体感受甚至比语言更能体现个体的独特性。同样经历一段“悲伤”时,有人会卧床不起,有人会痛哭,有人会暴食,有人会胸痛。每个人的身体反应都截然不同,一千个人就会有一千种体验悲伤的方式。语言却只是头脑的产物,它只能将这些感受简单地分类化约,它是关于体验的描述,而并非体验本身。
传统心理咨询方式的缺陷就在于一切干预都囿于语言。语言失效的时候,咨询也就无法开展。
舞动治疗因此可以说是心理学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产物。它把身-心视作一个整体,直接对身体进行干预。某种意义上,它比语言更能直击要害。
02
知道舞动治疗这件事其实很久了,但直到去年,也就是2021年的夏天我才真正接触它。我想这再一次印证了“头脑明白”和“身体明白”这两件事的区别。以前十多年并不是不知道身体的重要性,但那种知道就好像是头脑里的一则新闻、课本上的一则公式,它是一种不带感情的认知。一直到了练习正念之后,我才逐渐了悟到身心合一的真正含义(详见上篇https://www.jianshu.com/p/8a29c7582e2f),和身体和解这件事才成为一种基于强烈内驱力的需要。
我选择作为一名未来的舞动治疗师去参加执业培训,而不仅仅作为来访者去体验舞动治疗,也是感受到强烈的内心召唤,想要把身心探索这条路走明白,走彻底,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就是它了”。
除了帮助自己,我更想要把这一份觉察带给所有我能遇见的人,帮助每一个曾和我遭遇同样困境的人,体会那一份我们本来具足的喜悦和自由。这也是我开始在这里做分享的初衷。
作为一名哲学博士,我接触了太多理论,跟头脑和文字打了太多交道,对身体这个领域则是全然陌生。因为太不熟悉自己的身体,去年夏天的那场经历在成为我的人生宝藏之前,首先是以挑战的面貌出现的。
这个挑战甚至首先与活动本身无关,而在于“盘腿坐”这件小事——体验的基本形式是大家盘腿围成一圈坐在地板上。我知道这对正常人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我由于长年的腰椎疾病和尾椎疼痛,坐在地上超过五分钟尾椎就会剧烈疼痛。
我们的教室类似舞蹈教室,空间大且明亮,但我为进入这个空间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我会惧怕,我担心自己的尾椎。这次活动是我七年来首次尝试这个令我无比惧怕的坐姿。
但事实证明,恐惧只是一颗种子,刻意关注才是它成长的养料。那十天的体验中,我惊人地发现每当我站起身活动放松之后,尾椎就自然舒展,这场疼痛没有造成任何的后遗症。我没有像从前一样“腰痛复发”,没有卧床休息,没有推拿按摩。如此顺利地走出尾椎的阴影,还解锁了“盘腿坐”这个高难姿势。是我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我事后反思它究竟如何发生时,我发现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场体验太过触动,当我全身心地沉浸在舞动环节中去的时候,我没有精力去担心我的尾椎,从前那种“疼痛焦虑”没有生长的余地。它确实疼,但疼就是疼,我没有过多诠释,只是单纯去感受那种疼。
简单地说,那场活动里我无形当中撕掉了自己“尾椎病人”的标签,没有人知道我卧床三个月的病史,我也不会因此受到额外照顾。当我对自己的定位改变,身体面貌自然随着我的精神状态而改变。
“慢性病人”和“身体偶有不适但总能恢复的健康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标签,他们对待疼痛的方式和心态也大有不同,前者总是多了几分悲壮的意味在里面。
虽然跟“舞动”这个主题没有太大关系,但这件事对我个人来说是一项重要的觉察,也是我学习舞动治疗的一桩意外收获吧。
03
再回到那次的舞动体验上。
其中另一个巨大的挑战就是,我需要尝试用身体动作来表达自己。这件事对学过舞蹈或者热爱运动的人来说或许不难,但对我这么一个从小就抗拒出门、逃避运动,又常年伏案写字的人来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难事。
然而一旦开始之后,我又常常会被累积在身体里的情绪和感受震撼到,很多东西突然之间喷涌而出,我甚至一下接不住。
像我刚刚说过的,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在诉诸语言之前,首先是发生在身体里。所有的快乐、悲伤、痛苦、幻想都发生的这具活生生的肉身里。
特定的感受会形成特定的肌肉记忆,这些肌肉记忆会形成固定的动作模式,在我们的一举一动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们过往的所有经历都储存在身体里,很多事情你都不记得,但身体记得。
开场的“切斯”暖身里,我和带领者的联结并不顺畅,就好像不稳定的wifi信号,时连时断,眼神小心翼翼,一连结上又会随即断开,对节奏的把握也有些障碍。在实际的治疗中,切斯团体是一个很好的镜子,它映射出来访者平日和他人的互动模式和行为方式。有人热情激昂,有人全程闭眼,有人全程处在状况外。
我们的身体承载着巨大的信息。这些隐藏在人内心深处的东西,会通过动作全然地表露出来。这其中许多都是我平日里根本没有觉察到的。
关于舞动的记忆还有很多,这次暂且讲到这里罢。
剩下的我会在之后的日子慢慢分享。
语言固然和经验本身隔着一层,但在这偌大的世界中,这是唯一能让我们跨越时空看到彼此的通道了。
如果你们有任何想知道的,欢迎给我留言。
写这些出来不仅是为了记录我自己的人生,更是想要帮助所有跟曾经的我有同样困扰的人,在“和身体和解”这件事上一起走得更远。
所以我想要链接每一位有缘读到这里的人,如果你们有任何的问题和想法,请随时和我交流。
谢谢你们。我需要你们。
这个世界很复杂,很不安定。但我总希望我的存在能够为这个世界带来多一分祥和、多一分喜悦、多一分笃定。
世界难以捉摸,我们能掌控的只有自己的内心。
这也是我创立这个公众号的初衷。我想把我的经历、我的故事、我的收获大声地向这个世界说出来,通过写作自我成长,更帮助他人。
长路漫漫,我希望能找到同行者,我们共同点亮一盏夜行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