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变形】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题记
一
我家老屋的屋檐下，飞来一对燕子。
母亲说，燕子是吉祥鸟，能预知人间祸福。
那年夏天，燕子不知何故，飞走了再也没回来。那天父亲带领工人们在车站卸圆木时，徒弟们干活毛糙没有绑好绳，结果圆木脱钩重重砸在父亲身上，当场就气绝身亡。
那年春天，燕子双双飞回了老巢。中考我考上了师范。班主任李老师对我说可惜了，如果上高中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学。但我想早早出来工作，为母亲分担忧愁。母亲含辛茹苦一手把我拉扯大，她吃得苦够多了。
二
我师范一毕业，就主动要求回村教书。和当年教我初中的班主任李老师成了同事。原先一排红砖碧瓦的教室平房不见了，拔地而起是一栋漂亮的二层教学楼。在这里我幸遇我的初恋春燕。
春燕也是李老师的学生，比我小两届，在师范上过进修民办转正。师生三个平时都在一个教研组，相互切磋交流教学经验，很快便相互熟悉起来。听人说春燕老爸是副乡长，可春燕看上去一点没有官家之女的做派，见谁都是和颜悦色春风满面。
大家都是同事，免不了有事让对方顶一两节课，春燕从来没有推脱过。我也投桃报李准备还她的人情。可一年了春燕也没给我这个机会。只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她说，那天我请客，我欠你的人情还没还呢。春燕一甩辫子微微一笑说你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完夹着教案走进了教室。
正是如金似玉的好年华，要说我对春燕一点想法也没有，那是骗人的。可看她整天对谁都那样乐乐呵呵的，我也不便贸然提起这个话题，万一碰了钉子多尴尬呀！
也许是我在晚报上发表的那些诗文起了作用，也许是热心的李老师首先把那层朦朦胧胧的窗户纸给捅破了，一向大大方方的春燕见我时眼神不一样了。李老师的一番醍醐灌顶的点拔后，我好像忽然开窍了。那天在教研室看着对面专心批改作业的春燕，我鼓起勇气把夹着我情诗的一本教学书推到她面前，说这是你早就想看的教学参考书，还下意识的翻开夹着字条的那一页。然后我夹着一摞作业走出教研室。刚出门口就绊了一脚，只好蹲下把撒落一地的作业本一一捡起，春燕在屋里掩口笑着。我逃也似的快步离开那里。
顺理成章，我和春燕恋爱了。我做东选了县城最好的大饭店，和春燕特邀李老师这个月老一道，我们三人痛痛快快撮了一顿。李老师说我俩欠他的，要一顿一顿还。但李老师说归说，但第二次我俩再叫一起吃饭，就推说肚子难受巧妙地回绝了。还说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呀，我看了一眼春燕，说快了快了，明年庄稼成熟的季节我们就把喜事办了。春燕的脸一片绯红。
春燕父母亲早就给他物色好对象，是县领导儿子，催着她去相亲见面，还说这门亲事关系到他们全家。这是春燕一次回家后向我透露的秘密，她直接回绝了父母的安排，说自己有了对象。说完饭也没吃赌气从家返回学校。
已过饭时我说让我妈给你做一顿好吃的，春燕说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吃。只想静静地呆一会。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一走了之。春燕突然转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答应我，你要一辈子对我好！”
我一把把春燕揽入怀中，看着她斩钉截铁地说：‘’苍天在上，我若辜负春燕，天打五雷轰。”，春燕一阵热吻，堵住了我的唇。
三
我第一次提着礼品跟随春燕去准丈母娘家，心里忐忑不安。一进门春燕向父母作了介绍，我忙不迭地一个劲问好。得知我只是个穷教书匠，春燕母亲脸上写满不屑之情。冷冷的对我说，俺家春燕已经有了对象，你以后别再打扰她了。当时我满脸通红不知说什么好。春燕让我先坐下她则忙着沏茶倒水，说我妈刀子嘴豆腐心，你千万别放心上。我早有心理准备，陪着笑脸说春燕说过好多话，都是夸姨的，说家里就妈妈对她最好。春燕满意地微笑着向我点点头。可她妈的脸还是那样阴沉沉的，没有任何变化。我自讨没趣心想我和春燕的事还得从长计议，所以就站起来说第一次来姨家，也没怎么准备，下次来一定让姨欢喜。说着话就准备告辞。春燕他爸从里屋走出，说官家还不打送礼之人，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吩咐一声老伴做饭去，今天中午留客在家吃顿饭，再怎么说也是春燕的同事，咱大礼得摆在前面。春燕喜笑颜开地看着老爸，心说还是老爸最疼他的小棉袄。听话听音，我却从刚才的话里，听出来异样的意思。
那顿饭我吃得很不是滋味，吃完一碗她妈还要给我盛第二碗，我说饱了然后说谢谢叔叔阿姨对我热情款待，春燕他妈非让我把东西带走，让我很尴尬，还是春燕夺过母亲手里的礼品放到地上，我才走出了家门。春燕跑出来送我，边走边说他妈说的话不要太放心上，让我不要心灰意冷，认了门就经常过来走动走动。我点点头说没关系，为了能把你娶回家我这脸皮厚着呢。春燕噗嗤笑出来声，抬眼已经来到大马路。我说就送到这里吧。然后跨上自行车和春燕依依惜别。我已骑车走出好远了，猛回头春燕还在她家门口不停地招手。
可当我在年后再次提着更重的厚礼去春燕家拜访时，却被他母亲推出门来，春燕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还让我当着她父母的面双双跪下，看着父母面无表情，春燕磕头如捣蒜，请求父母成全我们两个，以后我俩会好好孝敬二老的。他父母干脆回了里屋，把我和春燕晾在一边。
四
自那以后，我和春燕就再也没见过面。春燕他爸通过关系，已经把她调到了县城教学。我去过她家几次，不巧春燕都不在，他妈闻听敲门声从防盗门猫眼里一看是我，门也不开就让我吃了闭门羹，这样三番五次折腾下来，我心急如焚，心说春燕啊春燕你飞到哪里去了，让我找的你好苦啊。
令我万万没想到，当初为我和春燕牵红线的月老，我最最尊敬的李老师，一改往日对我俩的祝福，反而劝我既然春燕父母死活不同意，不如该放手就放手，否则即使你们成婚，将来春燕和她父母关系磕磕绊绊，你愿意看到春燕夹在其中受屈吗？毕竟春燕父母就这一个宝贝女儿。
李老师的话，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说姜还是老的辣，我先前只是为自己幸福着想，怎么就不能像李老师那样，设身处地为心爱的春燕想想？
长痛不如短痛，痛定思痛之后，我开始了另一段感情，并在当年草草成婚。与其说是给我成家，倒不如说是了却了母亲的一桩心愿。
屋檐下的一对燕子，不知何时只剩一只了，日日哀鸣。新婚妻子不胜其烦，就把他们的窝给拿棍子捅破了，结果燕子从那天飞走后再也不见回来。
我和妻子原本没有多少感情基础 ，婚后两个人经常吵架，一吵架她就回了娘家。这样磕磕绊绊过了不到两年，无奈离了。经过爱的波折，我才知道原来在我心底，一直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唯一的春燕。
五
我离婚后没多久，一只春燕又在我家屋檐下安家落户了。看着它不停地在院子里飞来飞去，一次次往返衔泥筑巢，我自然而然想到昔日的恋人，春燕，我心中的爱人，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偌大的一座院落，前后院有好几间屋子。前院都是平房，原先还住着伯父一家，后来他们在村里批了宅基地搬出去了。后院我家的两处老窑经过返修，一间就成了我的婚房，母亲一人住一间。而那只春燕就把小窝，搭建在我住的那间屋檐下。
这天夜里，我看了一会书，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啾啾，啾啾……”，恍惚中，我被一阵阵清脆的鸟鸣惊醒了。睁眼一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屋檐下的那只燕子不知何时赫然立在我的眼前。一阵凉风袭来，微微掀动着它的羽毛。我睡眼蒙胧瞥了一眼窗，才意识到昨晚睡觉忘关窗户了。
我从被窝里伸开手，小燕子显然明白我的善意，微微展开两翼，轻快地跃入我掌中。两只嫩嫩的小爪丫踏在我手心，有一种凉凉的感觉。我情不自禁地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它柔滑的羽毛。小燕子微微地摆动着它剪刀一般的燕尾，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在暗夜里像两只小灯泡，一闪一闪地看着我。
“啾啾，啾啾……”，突然，我听到了一种很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泣，又像是在倾诉。我心中一惊，从被窝里一骨碌翻过身，起身把窗户关上。看了一眼窗外，迅速爬上床钻进被窝。
小燕子黑豆一样的小眼睛直勾勾看着我，眼里湿漉漉的，轻言细语的诉说着，我支楞着耳朵认认真真地听着。断断续续的，我听出来了，我面前的小燕子就是我曾经的最爱春燕的化身。从它如泣如诉的倾诉中，我才知道，在我们被迫分手后，春燕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六
知道我只是个穷教书匠，而且家里就那几间破房，门不当户不对，春燕父母亲坚决反对我俩在一起。软磨硬泡逼着和那个高干子弟相亲。春燕坚决不同意和我分手，死活不同意和别的男孩再相亲。
春燕说那天她刚从学校蹬进家门，就见县招待所上班的小姑在客厅，身旁还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小姑一见春燕进门就拉着她进了里屋。小姑说的话春燕一句也没听进去，最后她点点头，答应和那男的见上一面。结果两人单独在屋里没有呆了半小时，那男的就推门出来要走。她妈和小姑热情地想留下客人吃饭，对方礼貌地回绝了。送走客人后返回来，妈妈和小姑急着问春燕什么情况。春燕只是一个劲地笑，这笑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让二人心里阵阵发毛。他妈没好气地说不用问了，这门亲事总让春燕给搅黄了，她爸还指望着通过亲家的关系提携一把，全家人都跟着沾光享福，这下倒好，硬生生让这死妮子把路给堵上了。
后来又让小姑说了两个，都让春燕给如法炮制顶了回去。父母亲知道春燕心里头还放不下我，就通过她老爸副乡长的权力给我所在的学校校长施压，让我和春燕最尊敬的初中班主任李老师充当说客。李老师深知我俩是真心相爱，但为了评高级职称能顺利过关，违心地答应了校领导的要求。
她父母隐瞒了我去她家找她的消息。还煞费苦心把她看得死死的，不让我和她再有来往。那位县领导的公子哥对春燕一见钟情，主动展开猛烈爱情攻势，多次去她的学校对她百般纠缠，让她不胜其烦。
‘’我原本以为你不为所动依然相信我们的感情，但是收到那封绝交信，我彻底崩溃了”。
春燕说到这里，呜呜地哭得更厉害了。
‘’什么，绝交信？不，我从来没写过，我的笔迹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我明白了，一定是我爸找人模仿你的笔迹，给我写了绝交信。你不知道，看完信后，我心如刀绞泪流满面。特别是不久后母亲告诉我你已经和别人结婚了，如同五雷轰顶 ，我的精神彻底崩溃了。”说着说着，小燕子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轻轻地抚摸着小燕子微微颤抖的小身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后来，我神情恍惚茶饭不思，无法正常教书了，每天就在家里呆坐着。父母多方求医问药也不见好转。身体每况愈下，不到半年时间就郁郁而终。”
听着燕子如泣如诉的告白，看着它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眼含热泪一把手把它小小身子拎起来揽入怀中。
在我温暖的怀抱里，我感到了那颗火热跳动的小心脏 。我一遍遍地轻抚着它的羽毛，小燕子用它的小嘴轻啄着我的胸，一滴滴热泪在我的胸前流淌……
第二天一大早，睡眼蒙胧的我听到屋檐下燕子的欢快的呢喃，我睁眼一看，被子上有几根掉落的黑白相间的羽毛，胸前残留着滴滴泪痕。昨夜燕子在我床头的一幕，也真也幻又浮现在眼前，我不由得抬头看着窗外，此刻燕子正好扑棱棱飞到窗台，歪着小脑袋，一双黑亮亮的小眼珠不停转动着，俏皮地看着我。我走出门外，燕子飞快地跃上我肩头，在我的嘴上轻啄了一下，然后箭一般地飞走了 。
七
经过了昨夜的灵异事件，我对眼前飞来飞去的春燕，有了一种异样的情愫，尽管它来去匆匆，但从它看我的眼神，以及种种亲昵的举动，我仿佛感受到昔日春燕对我的深情真爱，在那一夜又复活了。
母亲说，燕子又飞回来了，是个好兆头。只是奇怪怎么就一只，孤孤单单的，怪让人心疼的。
“那个叫春燕的女孩，你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吗？”母亲突然冷不丁地问我。
我装作一脸懵逼，不置可否。
“听人说后来疯了，最后说没就没了。唉！可怜的孩子，都是让他父母逼的。”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春燕的近况，不愿告诉我。一提起春燕，我的心里就阵阵心酸，强忍住了夺眶的泪水。好在眼下燕子又在屋檐下筑巢安家。对于我和春燕扑朔迷离的重逢，母亲还蒙在鼓里。我暂时还不想说穿这个独属于我俩的秘密。
我在窗台上专门为燕子准备了清水、切碎的菜叶和麦粒，在它的小巢里多放了一些稻草，还特意在双休日去松软的田地里挖来蚯蚓。我知道燕子喜欢在空中捕食飞蛾。看到它从屋檐下的小巢里飞到窗台，仰着脖子小口喝水，一点点啄食着我为它精心准备的吃食，我心里颇感欣慰。
我准备了一本厚厚的日记，上面密密麻麻记述着我和燕子的点点滴滴。为了解燕子的习性，我专门买来相关书籍查找资料，一条一条分门别类都记在日记本上。我在窗玻璃上特意挖了一个小洞，燕子的小身体正好穿过，平时用玻璃纸虚掩着，方便它随时出入我的屋。
每当我从学校走人小院，燕子就会第一时间欢叫着从半空向我扑过来 。先是在我嘴唇轻轻啄一下，然后落在肩头，在我耳边轻声呢喃。把正在厨房忙碌的母亲看呆了，喃喃自语：这只燕子，真神了！
而当我伏案写日记时，春燕有时就在窗台上蹦蹦跳跳，有时干脆从窗户飞到我书桌前，“啾啾，啾啾……”叫不停。惶惑中我仿佛也灵异附体，幻化成另一只燕子，我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窃窃私语，说着只有我俩才能听懂的情话。
八
自从春燕重新在门前安家落户，我家喜事连连。母亲多年的腰腿疼一天天好起来，父亲多年不变的抚恤金也一月长了好几倍，而我教学成绩也是突飞猛进，由我自主研发的教学课件还被上级教育部门评为优秀课件，在全市中学教学中广泛推广。母亲说这只燕子是吉祥鸟，给咱家带来了福音。听了母亲对春燕的赞美，我的心里美滋滋的。
那日我被市里抽调阅卷走了两天，一回家不见燕子飞过来。急忙踩凳向燕窝里看。我刚一露头燕子半闭的小圆眼突然亮了，扑棱棱飞出来，绕着在我头顶飞快地盘旋了好几圈，然后在我的唇上重重的啄了好几下，看到我佯装痛苦的样子，燕子仿佛在我耳畔说：啾啾，啾啾，回家，别走！我知道这次我对不住春燕，出门没和它言一声，让它等得好苦。
母亲说我走得第一天，燕子没见我回来，在院墙上窑顶上不停地叫着 ，绕着院子不停地飞过来飞过去。万物皆有灵，看来这只燕子和咱家真的有缘。尤其是对你，像是那个叫春燕的好女孩，一天不见像丢了魂似的。看来我俩的秘密，母亲隐隐约约有些察觉。
九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盛夏的天，说变就变。
那日提前接到教育局通知，周日教师骨干去县里开教学观摩会。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出门尽管一天就能返回，除了告知母亲外，我还郑重其事地，告诉了正在窗台上蹦蹦跳跳的春燕。
顾不上它的反应，我推着自行车向母亲告别，正准备出门，春燕却奋力张开两翼，挡在我面前，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一连声地“啾啾，啾啾”说着什么。我因为要急着赶路，心里觉得春燕太矫情了，不就是一天的时间吗？所以也没有理会它的叫声。母亲闻声也出来了，看见春燕大张开翅膀，黑色的羽毛几乎都竖起来了，显然它在极力阻挡这次行程。
“儿啊，要不你和领导请个假，今天别去了，燕儿这么叫，娘心里不踏实。”
“娘，你放心，我开完会就马不停蹄平安返回。”
说完话，就不管不顾，推着自行车出了大门。春燕在我头前起起落落，依然不停地叫着，叫声越来越凄惨。我顾不了那么多，飞快地跨上自行车，向着县城方向疾驰。春燕开头还在我头顶盘旋，一连串的叫声，后来就被我远远甩在了身后。
刚走到半路，天空突然间乌云翻滚，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一声声惊雷一道道闪电让我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调转车头顶风冒雨拼命往回赶。
当我一身落汤鸡刚把车推进院子，就撂下车子迫不及待地跑进后院，搬出凳子踩着往屋檐下的燕窝看，只见往日活蹦乱跳的春燕，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尖嘴上还留着血丝。它好像知道我已经站在它面前，努力把已经闭合的双眼睁开一条缝，两翅微微地动了一下，然后头一歪，永远地闭上了小小的黑眼睛。
第二天，市电视台发布了一条新闻：
昨日在我市平阳路段，由于暴雨导致通往县市的一座桥突然垮塌，有两名正在桥上骑行的教师一人遇难，一人正在医院抢救。目前施工人员正全力抢修，以期早日恢复通车。
十
在我家祖坟旁，新立起一座小小坟茔。墓碑上刻着我血写的几个大字：
吾妻春燕之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