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白虎关》,品人生(20)

话说,骆驼带走了馍馍和水,姑嫂俩再一次受到了生命的考验。

无常,总是在她们以为可以喘一口气的当儿,狠狠地甩鞭子。吃着痛,受着恩典,她们怎么都不想放弃如花的生命。

大漠版的“活着”,不是腹背受敌,就是在生命的水泡里照见一切苦厄,叫人在婆娑世界中不知如何是好。也许“不好”,才能让人慢慢参透生死,继而向死而生。

死亡,是每个人的上师。它对待它的弟子很残忍,也很魔幻,却能用一道光撕破最黑暗的夜。

雪漠老师的语言充满灵性,让人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主人公的困境。最是那句“骆驼一逃,周身的渴一下子醒了,每个细胞都喷出干渴来”。如此精炼,在老道中喷出了活泼泼的气息。

这时候,没有对手的“对手”格外强大,所有的情执与无奈见缝插针,让人不得不往下追问。

“命运是啥?命运是一团气,将自己包裹在其中,无论前行后退,你都摆脱不了它。”莹儿忍受着阳光的炙烤,也忍受着心灵的炙烤,想尽办法要留下爱情的证据。这是灵官送给她的礼物,即使像空气一样,无相也无形,但在她那里弥足珍贵。

她竟然咬破手指,在天蓝色的褂子上写下:“莹儿爱灵官。”尽管没有梁祝的凄美,也不如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切,但这份爱情独一无二,是她莹儿的。哪怕死,也要一个唯美的落幕。

绝望,也许能造就永恒。个体性的生命实验会创造奇迹,撬开厄运之门也常有。关键是看人肯不肯往里面注入希望的种子。这种子,只要得到一滴露珠,就能发芽。

没想到莹儿在寻找干燥的埋尸处时,竟然发现了芦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用这芦芽充饥解渴,太棒啦!死神要给人续命,似乎只凭自己的心意。

可是,她们挖芦芽时,挖的洞太大,沙子差点把兰兰活埋了。兰兰和莹儿都知道沙的脾气,不敢挣扎,靠着祈祷活一秒是一秒的。命运在这里卡一卡,又在那里卡脖子,真令人崩溃。

劈开崩溃,对治自己的心,才发现一切都是修行的道场。

兰兰晓得自己在劫难逃,于是向莹儿袒露真心,她如泣如诉,把自己平日不想讲的话都讲了。那种锥心的痛啊,读者隔着文字都能一一体会。

她说:“我不求爱情,不求富贵,更不求理想,我仅仅想像个动物那样活一场。真的,动物一样……”

兰兰不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啥时候才能熬出头来。正是这份绝望,让她产生了真正的出离之心。莹儿边听边哭,边捧沙,一定要救出兰兰来,哪怕最后没有结果,也无愧于自己的心。此情,胜过人间无数爱情。

雪漠老师在这里涌出无穷无尽的爱,何止是贴心贴肺!他就是兰兰,把所有的苦难倾泻而出,然后把大智慧像甘露一样撒下来。

他说——“你要明白,没有火药和钢珠,你那“想”的心,只能算贪婪。你更不要叫美丽的海市蜃楼迷了心志。你永远记住,沙漠跟生活一样,是严酷的,别指望会出现奇迹。你所做的,就是朝着你选定的方向,走,走,走,不停地走。你坚信,你肯定能走到那儿,肯定。”

雪漠老师时时刻刻不忘法布施,哪怕只是白描的一句话,我们也能感受到殊胜的教诲。感受感受的力量时,心是开放的,爱是博大的,每个人物都变成了自己。

似乎有很多个自己在祈祷,在行动,在救兰兰。皇天不负有心人,莹儿在兰兰身子北面开了一个深槽,两人一起用力,从死神的口中挣脱了。但老天的考验还没完,姑嫂俩还得在缺水的沙漠里,反复忍受着折磨,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死神,就像随身携带的爆炸物一样威胁着她们。“生命如水泡,不定何时灭”,一点也不作假。还好,她们有真心、有希望、有信仰,只要不停地往前走,就不会成为大漠里的祭物。

莹儿可以祭奠曾经的爱情,兰兰也可以祭奠曾经的婚姻与爱女,但她们决不能叫沙漠祭奠自己,即使是死,也要有自己活出的姿态,这就是沙漠女儿的胡杨精神。

很多人读这一章时,泣不成声。尤其是女性,她们从兰兰身上看到凉州女人的六道轮回,从莹儿身上看到了永不放弃的爱与希望。这种现象级的“共振”,一落到灵魂里,仿佛涤尽了人性的污垢,让人重新审视自己的身心灵,继而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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