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的冷风

我喜欢在寒冬的夜里躺在雪地里看星星。

去年冬天,数九寒天、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几个朋友相约出门看雪,来到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冰湖上。穿上最厚的羽绒服,蹬上最保暖的雪地靴,在漫天的星斗下,我们肩并肩的背靠雪地,拥抱星空。

难得聚到一起的好友,没有在零下三十几度的严寒中伸出手来玩手机,更是难得来陪我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啊~!!”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麻痹,你别喊。”

我告诉他不要叫。星空、夜半,这么空旷的地方,你喊的越大声,越显得的孤独。星空格外澄净,闪耀着悠远的星光,像细碎的泪花,所有的情感,汇集在那深邃的夜空。

不知道是谁,拿出了酒,用酒来抵御刺骨的寒冷,本来忧郁的氛围全被一瓶酒给烧没了。寒冷的夜空下,静的出奇,借着酒劲,最终我们决定玩点游戏,谁输了就讲一个关于初恋的故事。

几人围成一圈席地而坐,我们规则是把一根枯枝插入一个小雪堆中,每个人轮流扒一点雪,最后谁把枯枝扒倒了,谁就输。

最先转到的是阿霖,他开始想要耍赖推脱,在被我们灌了一脖子雪之后只好乖乖受罚:

半年前的一天,他在搬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在一本旧书里掉出来一张花的照片,背面写着:

阿霖,那你还欠我98朵彩虹玫瑰,以后你每年都要还给本小姐一朵,不许抵赖,否则以后我绝对饶不了你。——2010年2月14日小依。


是她写的。


那是四年前,那是我们大四面临毕业,寒酸到不行,出于囊中羞涩,也想玩点小浪漫,我决定亲自种几朵花送给她做情人节礼物,打听到有一种叫做彩虹玫瑰的七色玫瑰花,可以保持绽放的姿态三年,我决定试试。提前半年就开始准备,结果只活了一棵,到那一天的时候,由于是冬天,根本没有开放。


得知真相的小依兴高采烈的抱着花盆就走了,说一朵不够,我要99朵,然后拍了这张照片,写下了这段话给我。


看到照片的时候,我哭了很久,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可是每次想起她,胸口都是暖暖的。

看着阿霖的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也不知道表情是幸福还是悲哀。

你小子挺浪漫啊!臣哥一声调侃打破了僵局,我们游戏继续。

随着就劲的激发,大家也都不在拘谨 。

下一轮的游戏轮到了我。

09年11月,哈尔滨的寒冬飘起了大雪。

那天我刚下晚自习,出教学楼的时候看到了他,这时的他已经在外满等了我两个多小时,不断的向双手哈气取暖,冻的直跺脚。

我说:你傻呀,干嘛不进去等我。

他傻笑道:忘带校园卡了,没事儿,下雪不冷化雪冷,我一点不冷。

当时他家里已经安排他到国外,直觉告诉我,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所以,他没有打电话,直接跑过来,在这里等了我两个小时。为了就是见我最后一面。

我们从学校出来,城市的细碎灯光穿过干枯的树枝,投下一条又一条交错的影子,我们两个人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路上没有什么行人。

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关于现在,关于将来,说话带出来的哈气,可以吹出半米长,仿佛时间还静止在那一个场景。

吃了点夜宵后,他送我去公交站,我们朝着相反的方向坐车。

上车之前,在他转身要走的那一刻,我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又转过身来,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用手扶着我的下巴,把湿软的嘴唇印了上来。


我闭上眼睛,咦,薄荷味的!原来,他刚刚吃了薄荷味的口香糖。

严寒之中吐出薄荷味的哈气冰冷刺骨。


吻别。

我上车,他离开。

两天后,他去了一座叫没有记忆的城市——纽约。而我还留在中国的北方。我们之间的联系断断续续。

后来,断了。

这期间,我一直保持的单身,原因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但其实是我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有时候想他的时候就吃一颗薄荷味的糖,或者尝试一下在冬天用薄荷的洗发水洗头发,然后出门吹吹风。顺便回忆起一些甜蜜的瞬间,和一些微小的琐事。

好像回忆里面能够保存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事,经常是一些细碎的小事。

4年后,在别人的口中我得知,他回国了。

我用含薄荷的洗发水洗了头,化了精致的妆容,穿上最优雅的衣服,跑去他家想见他一面。

开门的是他,几年不见,他胖了,也变黑了。

客厅还坐着一个女孩,是他现在的女朋友。

他把我介绍给他女朋友的时候,说的是:这是我的一个朋友。

当时的气氛让我感到非常的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草草聊了几句之后我匆忙逃脱。

后来,我再也不吃薄荷糖了,那年冬天带着薄荷味的冷风在我的心中割了一道伤痕,几乎不碰一切与薄荷沾边的东西,也不去想关于他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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