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红挽着庄汉尘出了居住地的小村子来到大街上，路边店铺都关着门，“沪上阿姨”也关门了，只有一个小超市还在营业，他俩就走了进去，买了两桶泡面，两个鸡腿，两个三明治，坐在超市里吃起来，庄汉尘给王素红讲了刚才被关押的时候想的事，讲到了想拼命保住手表，万一有不幸发生让王素红忘记自己再嫁人的事，王素红听了之后白了他一眼说，“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我就不再嫁人了，我会一直记着你，怀念你。”

“那为啥？”

“我的爱只有一次，很难再爱上第二个人。”

“再嫁的情况经常发生，你还小呢，以后的路还很漫长，我也希望你能过的好，再寻找幸福对谁都是好事。”

“我才不，不管找谁，以前的烙印会一直存在，所以再找了也不会幸福的，还容易起矛盾，不如自己过更好。”

“那如果我被抓去劳动一个月，你怎么办？”

“我就天天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

因为王素红第二天要上班，他俩在超市没停留太久，吃点东西就回家了，庄汉尘感觉自己像经历了一场劫难，从那之后他总是小心谨慎地和穿警服的人说话，经常故意躲避这类人。

中医院退休那位老中医，要庄汉尘帮着进一些药材，庄汉尘利用中午人少的时候骑车上市里进货，走到火车站，看到好多人排着队在进站，长长的队伍排成两列，每个人都举着双手抱着后脑，有警察在押解他们，队伍里男女混杂，挤在一起，一个女子边走边唱歌，一个警察过来飞起一脚踢在她腿上，她看着警察哈哈大笑，警察又踢了她一脚，她不敢再笑了，低下头，庄汉尘停下来看着他们，进站的大门还没打开，警察命令他们在大门外都蹲下，手抱着头，旁边一个上海人说，“这些都是没有暂住证的外地人，要被遣送回老家的。”

“他们是不是要先去崇明岛劳动，然后再送到郊外赶下车？”

“这个不晓得，看他们等着乘火车了，应该是送回家的。”

庄汉尘着急进货，也怕惹来麻烦，推着车子走开了，经过一年多的寻找，他已经找到了各种药材和药品的进货渠道，能在市内按批发价买到便宜的药材和药品，中药西药都有批发商在供货，医疗器械也有批发的渠道。

旺季快到了，但庄汉尘没有了往年那样对旺季的期望，他只想尽快有个稳定的住所，不再像流浪似的漂泊，查暂住证的专门盯着租房子的住户，如果自己购置了房子，这些人就不会这样死死盯着。

庄汉尘开始找房子，这个区域好多老式公房，都有独立产权，都可以上市交易，一平米八百到一千，三到四万就能买下来一套小户型。

看了几处房子后，庄汉尘看中一套，这套房子价格比别的房子都低，房主着急出售，他说是家人生病急用钱，但真实原因不明，庄汉尘不信鬼神之类的话，看这房子楼层户型采光都很好，还做了装修，干净漂亮，就等有机会带王素红来再看看。

1994年11月2号这天，王素红下班回来了，庄汉尘告诉她，已经看中了一套房子，晚上约好带她去看看，王素红说她今天感觉浑身都痛，不想去，想回家躺会，庄汉尘从来没见王素红这样疲惫，心底一沉，“哪咱们赶紧回去吧，估计你发烧了，浑身都疼是发烧的症状。”

他俩推着车子回到家，庄汉尘给她量肛温，39.5度，属于高烧，庄汉尘给她号脉，脉象浮数，是感染风寒的症状，庄汉尘赶紧给王素红打了一针青霉素，又塞了一个治感冒的大药丸，王素红沉沉睡去。

半夜时分，庄汉尘摸摸王素红额头，天冷屋里也冷，额头不太热，但能感觉出来发烧，又摸摸脖子，感觉很热，庄汉尘很着急，以前王素红感冒只要打一针再塞个药丸，基本上就好了，这次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难道这次感冒严重？

庄汉尘起床拿出注射器，又吸了一只青霉素，喊了几声王素红，她哼了几声没醒，庄汉尘就轻轻地挪开她的被，给她又打了一针，王素红发烧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王素红早上起来说自己好了许多，但没胃口不想吃饭，庄汉尘知道感冒了会引起胃肠道反应，会没有食欲，就让王素红请假，在家好好休息，王素红不肯，挣扎着爬起来，庄汉尘又给她打了一针青霉素，塞了一颗药丸，王素红摇摇晃晃地出门去上班了。

庄汉尘担心了一整天，晚上王素红回来了，说自己还是难受，庄汉尘收摊回家，测体温，还是39.5度，打了三针青霉素塞了两颗药丸，没起到任何作用，“尘，你给我配两只青霉素，一只太少了，药量不够。”王素红说。

庄汉尘就配了两只，针管里的液体变得很浓稠，推药的时候王素红感觉痛，庄汉尘慢慢推药，精心按摩，打完之后王素红躺着就睡了，庄汉尘又给她塞了一颗药丸。

第三天，王素红说不想上班了，她说这感冒怎么这么难治，让庄汉尘配四只青霉素，庄汉尘知道青霉素毒性低，四只是可以用的，但他担心的是自己的治疗方法不对，“红，咱们去医院看看吧，我感觉治了两天没有效果，有些奇怪。”

“不用看，明天就好了，快给我打针塞药。”王素红躺着闭着眼睛说道。

庄汉尘配了四只青霉素，用了两只注射用水，十毫升粘稠的液体，缓缓注射进王素红身体，之后又塞了一颗药丸，晚上的时候王素红还是发烧，庄汉尘又给她打了四只青霉素，塞了一颗药丸。

王素红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她说吃不下，庄汉尘用牛奶，麦片，葡萄糖，蔬菜汁做成了营养液，用大注射器从肛门打进王素红肠道里，靠大肠的吸收功能增加营养，又给王素红注射各种维生素，王素红感觉口渴，嗓子眼发干，像冒火一样，庄汉尘给配了润嗓子的药茶，喝了有一些效果。

第四天，王素红体温升到40度，庄汉尘真的害怕了，“红，咱们一定要去医院了，以前你感冒，只需要打一针青霉素，塞一颗药丸，可是这次，已经打了二十多只青霉素了，塞了八颗药丸，却一点效果都没有，我怀疑这不是感冒，也许是别的病，咱们去医院看吧，我怕自己治不好。”

王素红也感觉到自己病的严重，她点点头，庄汉尘扶着她起来，庄汉尘想打出租车，王素红不让打，庄汉尘就扶着她慢慢往最近的医院走。

医院里人来人往，挂号付款看病都排队，医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庄汉尘描述了王素红生病的经过，感觉和测到的症状，还有用过的药物，医生马上开了化验单，先去验血，验过之后再去找医生看，她说，“这茬感冒很厉害的，感冒了要来医院看的，不好自己治病，你用的啥药丸？”

庄汉尘说了配方，医生说，“你已经打针了，这次就不打了，我给你开新药，加合百服宁，再开两盒双黄连口服液，回去好好休息多喝水。”

花了四百多元，王素红叹息，“唉，半个多月工资没有了。”

“还能赚回来，回去好好休息，医院的药能有效果。”

回到家就吃药，然后睡觉，吃过药后慢慢的烧就退了一些，可是过了四五个小时又烧起来，半夜里王素红烧的睡不着，庄汉尘用酒搓她后背给物理降温，难熬的一夜过去了。

第五天，又是难熬的一天，王素红在吃药，睡觉，退烧，发烧，又吃药，又退烧，又发烧，就这样反复，王素红只是喝水，不吃饭，庄汉尘又给她配营养液，打维生素，王素红臀部已经布满了针眼。

第六天，医院开的药吃完了，没一点效果，发烧还是40度。

“红，咱俩换个医院再看看，去市里找个大医院看。”

王素红点点头，庄汉尘扶着她出来，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王素红又让出租车离开，她不舍得花打车的钱，庄汉尘扶着王素红坐公交车，来到了市里一个市级医院，病人比他们住处的医院人更多，人挨着人，每做一项进程都要排很久的队，庄汉尘找个座位让王素红坐着等他，轮到见医生的时候再扶着王素红去看，一位年长的女医生给他们看病，听了他们的治疗过程，女医生啥单子都没开，“你这种情况要马上住院的，去办住院手续吧，在厅里往东走到底住院部。”

“住院要多少钱？”王素红问。

“预交五千，然后根据治疗情况再续费。”

“不住行不行，你给检查一下，能检查出来啥病，开啥药就行，我们家离得很近，住家里方便。”王素红说。

“那也得留观，回家不行。”

“留观多少钱？”

女医生有些不耐烦了，“价钱差不多的，住不住啊？”

“不住，不住。”王素红说完，就起身往外走，庄汉尘跟着她出来。

“红，咱就住院吧，钱还能赚回来，别怕花钱，花的越多赚的越多。”

“尘，咱们走吧，这医院不好。”

看着王素红孱弱的身体，庄汉尘怕惹她生气，不敢再坚持，就跟着她在路上走。

走了很远，他俩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走得很累，王素红说自己走不动了，想坐会歇歇，马路上车来人往，没有坐的地方，他俩就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眼前的助动车一辆辆驶过。

“你是，摆摊卖药那个吧？”一个老婆婆挎着一个菜篮子走过来，看着他俩。

“老婆婆，你是？”庄汉尘站起来问道。

“小伙子，我在你那里买过黄芪当归，你还给我孙女打过针赛过大药丸，我记得你，一眼就认出你了。”

“你还记得我，你怎么到这里了，这边离我那里很远啊。”

“我儿子住这里，我给他带孩子，出来买菜，你怎么走到这了？这个姑娘是？”

“她是我老婆，我带她出来看病，走累了歇会。”

“这么巧啊，会在这里遇到，真是缘分，你俩来我家歇着吧，就我和孙女在家，不碍事的，姑娘怎么了？”

“那谢谢婆婆，她生病感冒，唉，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感冒，家那边的医院看不好，就出来看。”

庄汉尘扶着王素红，跟着老婆婆走到她家，婆婆让王素红上床躺下，她进厨房给他们做吃的，做的是上海风味的萝卜面，味道很好，庄汉尘吃了一碗，王素红不想吃，勉强吃了几口。

“从这出去一直走，走五分钟的路，有个大医院，很好的医院，我经常去看病，你一会带小姑娘去那里看看。”

庄汉尘带着王素红辞别了老婆婆，按照她指的路，找到了那个医院，又是排队挂号排队等医生，这次的医生是中年男性，听了他俩的治病经历，也是让王素红住院，王素红不肯住，“医生，她体力不行，给她补液恢复一些体力行不行，她六天没吃饭了。”庄汉尘说。

“那只能开葡萄糖打打。”

“加点盐类和维生素吧。”

“也可以。”医生飞快地写完单子，庄汉尘去付费，然后来到输液室，护士给挂上了葡萄糖，挂完了又挂氯化钾，维生素。

都挂完了，天已经全黑，王素红感觉好了一些，脸上有了笑容，走路也快了一些，庄汉尘要打车，王素红不让打，他俩乘车走回了家里。

庄汉尘以为王素红好了，之前就是没吃饭导致体力不行，营养缺乏，这回输液一下子治好了，感觉很高兴，去超市买了一些蔬菜和肉类，进屋就开始做饭，做好之后王素红还是不想吃，“尘，我没好，还是难受。”

庄汉尘心里一沉，饭也吃不下去了，“红，明天咱俩就去住院。”

“尘，我怕是好不了了，你好几天没碰我了，是不是想了。”

“嗯，等你好了，再爱你，你先好好养病。”

“你想了，就爱一次吧。”王素红艰难地翻过身，做好姿势，庄汉尘进去，见王素红难受地呻吟，庄汉尘又拔出来，“等你好了再爱你啊，咱先好好休息养病。”

王素红躺下了闭着眼睛睡去，午夜时分，庄汉尘昏昏沉沉半睡半梦，很乱的梦，猛然被王素红的呻吟声惊醒，他看到王素红半坐在床头，喘着粗气，拍着胸口。

“红，你怎么了，哪难受？”

“我，胸闷，喘，喘不上来气。”

“咱快去医院，我找救护车。”庄汉尘惊慌失措地跑出去，王素红在后边喊，“不用，不用。”庄汉尘也不理她，一口气跑到公用电话亭，拨打了120.

救护车来了，医生进屋看看王素红，“能走吧，上车吧。”

庄汉尘扶着王素红上了救护车，医生给王素红插上氧气管，“家属不能上车，去中心医院可以吗？”

庄汉尘也不懂啥叫中心医院，就点点头，救护车闪着灯，拉着王素红开走了。

看着远去的救护车，庄汉尘想大哭一场，他不知道王素红到底得了啥病，不知道这个大城市里哪个医院能治她的病，也不知道救护车要把她带到哪里，无助的感觉笼罩着这两个外乡人，就像大海里的两片树叶在海浪里漂浮。

进了屋，庄汉尘装了一些王素红的衣服，还有水杯，还有手纸，家里还有几百现金，还有存折，存折里有四万多块钱，都装进包里，然后关上灯锁好门，拎着包快步出去，先到公用电话亭，打120问刚才的病人被送到了哪个医院，然后就打出租车直奔那个医院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