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那天,皮皮在Fitkids托儿所待了最后半天。等到陈先生开着租来的小货车出发后,我收拾好家里剩下的一点杂物,开车去托儿所接了皮皮,朝波士顿进军。
临别前,托儿所老师说,皮皮总是很严肃,以后适合当法官。这孩子在外面永远不比在家里那么活泼开朗,总是显得谨慎内向。偶尔我们也会有些担心,每每都安慰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天性,无需过虑。老师这番话,倒是让我们豁然开朗,凡事看一看积极的方向。
惊喜的是收到一份独特的临别礼物。一张白纸上汇集了班里每个小朋友的彩色掌印,旁边备注了他们的名字。这感觉,让我想起来初次送他上学,知道他们班级名为“Bluebirds”。一群生机勃勃、代表着无限未来和可能的快乐稚童,汇集在一个班级里面。念及此番离别可能再无重逢,我不禁替皮皮有些感慨。
在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小时,皮皮其实又遭遇了一点“小意外”,这也算一个奇怪的结束。一个小朋友找他要玩具的时候他不给,结果被咬了一口,红红的牙齿印后来过了两天才消退。
皮皮最近开始有了归属意识,属于自己的和属于别人的他分得很清楚,所以自己拿到手的玩具自然不肯轻易松手。为此,他其实已经被咬过好多次了。我很想教他制止对方、保护自己,不要想我小时候一样任人欺负,奈何孩子还小,并不懂那么多。
但是,至少他学会了表达自己的情感。以往在家,若是我们不小心被他砸到或者他弄疼了自己,我们告诉他那就是“痛痛”的感觉。这次离开托儿所开上高速之后,后座的皮皮起先很兴奋,往来车流带来阵阵惊喜。渐渐地累了,听到他在后座不断嘀咕,“Poppy NO,Peter痛痛”。这么碎碎念半天之后才在舒适的摇晃中沉沉睡去。
因为跟着我们搬家,孩子的作息也被打乱。一天奔波下来,皮皮吃晚饭吃到一半就睡着在座椅上,任我们怎么用最爱的三文鱼逗弄,眼皮也耷拉着睁不开。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往日他最多因为起得过早而中午吃饭时睡着,这次白天没有休息好,导致晚饭都撑不过去。看着孩子睡着后柔软安静的样子,心中一阵心疼。像我这样享受漂泊的人,也有期待安定的一刻。年纪越大就越加渴望安定,为的不止是自己呀。
皮皮是个温柔有同理心的孩子。我带他看绘本,总是常读常新。这两日在一本学习对立面的绘本上,教他理解别人的情绪,指着一只哭泣的小猪告诉他:“猪猪哭哭,猪猪伤心”。皮皮一听,眉头马上皱起来,口中发出难过的“呜呜”声。两只小手不断地抚摸小猪,还不断地凑上去主动亲亲。看他如此动情,我又于心不忍了,再想跟他介绍别的,却发现他久久不能释怀。直到绘本放下,去玩最爱的玩具车,还是时不时想起这只小猪,眉头紧蹙朝我委屈巴巴地喊着,“猪猪伤心”。把皮皮搂在怀里,我竟然也如同看到他自己伤心一样心疼。大概这共情能力有些遗传。
昨日带着皮皮去波士顿一个托儿所实地考察。我们穿过孩子们的娱乐室的时候,里面正挤满了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在玩耍。皮皮看到这么多和自己很像的孩子,以及这么多好玩的玩具,眼睛都要直了。我牵着他的手穿过人群,经过一个玩塑料环的小朋友身边,正巧一个小环掉在地上。当我发现手上的皮皮拉不动而低头的时候,正看到皮皮弯腰去捡脚边那只黄色小环。我下意识以为他想要捡起来自己玩,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就递给了身边的孩子,然后继续与我同行。
这次我们去考察的托儿所号称双语托儿所,其实是专注于中文。当我跟园长聊天时得知,她曾在国内和新加坡都有幼教经验。移民美国之后,发现自己上双语幼儿园的孩子在小学开始后越来越不愿意说中文。对孩子来说,总是大环境的语言更有吸引力,尤其是孩子上学之后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因此,只有在入学前多给孩子们一些中文印象以加深他们对这种语言的认同与熟悉感。为此园长创立了自己的幼儿园,改双语教学模式为侧重中文。
教室里面摆放着蒙特梭利教具,以及各种中文书籍。我随手抽出一本,竟然是文字的象形字起源介绍。园里老师们大都是一代、二代移民,也有说华语的东南亚裔。孩子们都来自本地的华人家庭,或者为混血宝宝。如今,一个幼儿园基本处于饱和状态,马上要开启第二个分园。本来皮皮要加入新园,只是还要等十几天才能开学,考虑到我们工作需要,园长特地安排一个新园老师单独带皮皮加入了旧园班级。这也算是一番奇遇,多亏了校友牵桥搭线。人在海外,只因上过同一所大学就显得格外亲近。
当国内盛行英语教学的时候,海外华人在不断地探索存根之法。汉语是华人的根,华人的源,是华人的文化载体。即使远离故土,我们仍然希望子孙后代不忘自己是炎黄子孙,仍然希望他们认可、熟悉这世代传承。
傍晚接第一天入园的皮皮回家,拿到了老师体贴准备的今日记录表,心里暖暖的又很踏实。开车走在路上,皮皮指着路边经过的一颗颗树,不厌其烦一遍遍兴奋地告诉我,“妈妈,树!”是呀,是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树,我等着有一日这么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