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者》:女性如果不能向上反抗,向下反抗也是一种勇气

世上的素食者千千万万,但归纳起来也不外乎两种,有人素食是为了健康,要想长寿,永不吃肉;有人素食是为了信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而英惠素食,却是为了那个让自己感到充满邪恶的梦。

英惠是 2024 年获得诺贝尔奖文学奖的韩国女作家韩江的代表作。韩江在《素食者》中讲述了一个脆弱而又坚韧的女性在暴力面前重新定义自我的故事,以其细腻入微却又震撼人心的笔触,勾勒出了个体在现代社会的复杂境遇。

书中,韩江借由“素食者”“胎记”和“树火”三个紧密相连的故事,深入探寻了人在时代洪流中的角色定位与身份认同,而其中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以及与社会规训的激烈碰撞,更是全书最扣人心弦的旋律。

物理学中有一个弹簧原理,压力越大,反弹力就会越强。英惠梦中那鲜血淋漓的生肉,就仿佛是命运对英惠的警示,促使她毅然决然地告别肉食,这是她向暴力和传统社会赋予女性角色的宣战,更是对自我价值的勇敢追寻。

英惠是一个安静朴素的女孩,她的丈夫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而将英惠娶回了家,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英惠贤惠,且不像别的女人那样时时控制自己,使他在外有更多的自由。

婚后五年的时间里,英惠每天都为丈夫默默地整理好衣服,做好丰盛的早餐,且每天按时叫醒丈夫起床。

而这样的生活,在一个夜里被英惠的一个梦境打破。冰箱里所有的肉类食品都被英惠装进了黑色垃圾袋,并声称自己做了一个梦。

她不再为丈夫做有肉的早餐,并且告诉丈夫以后就是连牛奶鸡蛋也不会有了,因为她永远不再吃这些东西了。

记得小时候我的表哥也不吃肉,就像做了恶梦的英惠一样,舅舅每次都拿着鞭子追着打表哥,但无论如何,表哥就是不吃肉,打死也不吃。

我不知道表哥为什么宁愿被打也不吃肉,但对英惠而言,一场惊悚噩梦却成了她不吃肉的不二理由,任凭被丈夫抛弃,被父亲打脸,她都依然决然。

英惠的父亲是一位参加过越南战争的老兵,脾气暴躁,独断专行,书中写到,英惠都长到十八岁了,还会遭到父亲的暴打。而英惠的母亲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普通妇女,在家里只有顺从,却一点都不敢反抗。

鲁迅说:“不在沉默中死去,就在沉默中爆发。”

当英惠坚定地踏上素食之路时,来自家庭与社会的压力便如影随形,风暴迅速聚集。

英惠决定长期素食的行为,引起了丈夫的不满,使由最初的好言相劝,变成了愤怒和冷漠。

最终因为在一次聚会上因英惠没有吃肉而使他颜面扫地。他先是打电话给英惠的父母,又打电话给英惠的姐姐,告诉他们英惠已经很长时间不吃肉了,也不给自己做肉吃。

英惠的父亲在电话里先是狠狠教训了英恵,接着又向女婿道歉,而母亲则显出十分的无奈,说无脸再见自己的女婿。

终于在有一天,英惠的父母在首尔买了新房,为了庆祝,姐姐在家里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包括英惠曾经爱吃的牡蛎。

在餐桌上,当爸爸让英惠吃肉菜时,英惠说:“爸爸,我不吃肉。”于是引起了爸爸的愤怒,他先是给了英惠一个大大耳光,然后让英惠的丈夫和弟弟抓住英惠,自己抓起盘子里的里脊肉往英惠的嘴里塞。英惠不肯张嘴,就又招来爸爸的一记耳光。

丈夫的不解、父亲的粗暴,无一不是以“爱”之名,行规训之实,狠狠地践踏着英惠内心深处的真实渴望。

英惠不再沉默了,她吐出父亲硬塞进嘴里的肉,迅速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朝着自己的手腕深深割了下去,绝望成了自伤。

英惠被姐夫背去送进了医院,而她的丈夫也在无法忍受英惠的极端行为后选择了离婚。

英惠的姐夫是一个所谓的影像艺术家,当他从妻子那里得知英惠的屁股上有一个像树叶一样的绿色胎记时,便萌生了用英惠的身体来创作一幅画的念头。

当他一再犹豫后终于拨通了英惠的电话,不曾想英惠居然同意了姐夫的想法。

当姐夫在英惠的裸体上以胎记为中心画满花时,英惠显得很开心,并且在第二天早上告诉姐夫,那一夜她没有再做恶梦,而且希望如果这些画要是没了,姐夫可不可以再帮她画上去。

后来姐夫发现英惠竟然也喜欢和身上画了花的男性做爱,就请朋友在自己的身体上画了画,然后和英惠一起享受了他们都在各自的爱人那里从没享受过的快乐。

不料,这一切却没无意中来看望英惠的姐姐所发现,于是把他们双送进了精神病院。

经过检查,姐夫一切正常,但因为违背了伦理而选择了离开自己妻子,而英惠却留在了医院进行长期的精神治疗。

在医院里,英惠依然不吃肉,也不接受治疗,而是经常让自己倒立在墙角,并且告诉姐姐,自己就是一棵树,双手就是树根,只要把两腿分开,就可以在那里开出花来。

英惠告诉姐姐,自己就是一棵树,世上的树都是一样的,只要有阳光和水就可以活下去。从此,她不再吃任何东西,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棵树的样子。

从对暴力与压迫的本能抗拒,到对尘世纷扰的决然逃离,英惠的内心世界在素食的坚守中逐渐重构。

她渴望化身为树,超脱世俗欲望与痛苦的桎梏,看似荒诞的念想,实际上是自我意识觉醒的有力呐喊。

就像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到的:“女人的不幸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英惠把自己当成一棵向下生长的树,以拒绝吃肉来对抗父亲的粗暴和丈夫的冷漠,正是她对家庭和社会压力的极端反抗。

目睹英惠在精神病院遭受的磨难,姐姐仁惠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被悄然触动。她开始反思自己看似顺遂的家庭生活,惊觉自己与英惠一样,不过是父权社会阴影下的囚徒。

正如纪伯伦所说:“大殿的角石,并不高于那最低的基石。”仁惠的觉醒,犹如星星之火,点燃了女性群体自我救赎的希望之光。

她与英惠在精神上的靠近,是对社会不公的有力回击,也标志着女性意识从个体觉醒迈向群体共鸣的重要跨越,让我们清晰地看到女性在困境中相互扶持、共同抗争的力量。

不得不说,《素食者》无疑是一部洞察人性、折射社会的佳作。

韩江凭借其独树一帜的叙事手法,巧妙地穿梭于梦幻与现实之间,将女性在现代社会中的挣扎与觉醒雕琢得淋漓尽致。

英惠的故事,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个体与社会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更揭示了女性在父权制樊篱下的艰难处境。

实际上,面对家庭的暴力和社会的压力时,很多女人都把自己活成了英惠的母亲,听话,顺从,却一肚子的委屈。

阅读此书,心情有点沉重,情绪也有些愤怒,仿佛踏上一场灵魂的洗礼之旅,在韩江的指引下,我沉浸于文学的魅力之中,想了很多,也反思了很多,如何在时代的浪潮中找寻真正的自我,捍卫人性的尊严与自由,韩江用独特的方式给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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