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陨星谷的赤色岩壁染得愈发诡异。沈砚秋勒住缰绳,玄铁刀在鞘中轻鸣,仿佛感应到了谷中潜藏的戾气。他身后的黑鹰突然振翅升空,锐利的鹰眼扫过谷口那道天然形成的石门 —— 门楣上 “陨星” 二字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仍透着股慑人的威严。
“沈兄倒是准时。” 银铃般的笑声从左侧崖壁传来。苏夜璃一袭红衣斜倚在悬石上,腰间的鎏金软鞭随着她的动作轻晃,鞭梢那颗鸽卵大的明珠在暮色中流转着妖异的光,“传闻谷中藏着百年前坠落的星髓,得之可练就不死身,这话沈兄信吗?”
沈砚秋未回头,只是抬手按住刀柄:“十年前血影教覆灭时,教主夜无常的‘血蚕功’已臻化境,却在此谷离奇暴毙。苏姑娘觉得,是星髓杀人,还是人心害命?” 他的声音冷得像谷中终年不化的寒冰,刀鞘上镶嵌的七星纹在夕照下泛起青光。
苏夜璃轻盈落地,红裙扫过丛生的荆棘却未沾半片枯叶:“沈兄总是这般扫兴。” 她突然甩出软鞭,鞭梢精准卷住三丈外一株枯树的枝干,“不过比起死人的秘密,我更感兴趣的是活人 —— 比如跟踪我们的七煞卫。”
话音未落,七道黑影已从两侧峭壁跃下,玄色劲装外罩着青铜面具,正是三年前突然崛起的神秘组织 “影阁” 的杀手。为首者手中铁链哗啦作响,链端的菱形铁块泛着乌光:“奉阁主令,取沈砚秋项上首级,夺苏夜璃腰间明珠。”
沈砚秋拔刀的瞬间,周遭温度骤降。玄铁刀劈开空气的锐啸中,他已掠过三丈距离,刀光如匹练般扫向左侧三人。那些杀手的铁链刚要缠上刀身,却被刀风震得脱手 —— 刀刃上竟凝结着层薄霜,落在地上的链环转眼便覆上白花花的冰晶。
苏夜璃的软鞭则如赤练蛇般游走,鎏金鞭身在暮色中划出绚烂的弧线。她故意卖个破绽,待两名杀手扑近身侧,突然旋身抬脚,靴底暗藏的三寸毒针精准刺入对方咽喉。看着杀手捂颈倒下时发黑的指节,她轻笑着甩去鞭上的血珠:“影阁的‘蚀骨散’,倒是比去年精进了不少。”
剩下的三名杀手见状不妙,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三口精血。血珠在空中化作血幡,幡面上狰狞的鬼头发出刺耳的尖啸。沈砚秋瞳孔骤缩,玄铁刀横挥出半轮圆月,刀气撞上血幡的刹那,竟被那诡异的血色吞噬了大半。
“是血影教的残部!” 他厉声提醒,却见苏夜璃突然抛出颗烟雾弹。刺目的白光中,他听见铁链断裂的脆响,以及苏夜璃带着痛呼的斥骂。待烟尘散去,三名杀手已倒在血泊中,咽喉处都插着枚小巧的飞刀,而苏夜璃的左肩正渗出刺目的红。
“小伤罢了。” 她按住伤口轻笑,指尖却悄悄将块染血的碎布塞进袖中,“沈兄不觉得奇怪吗?影阁怎会知道我们要来陨星谷?”
沈砚秋俯身检查尸体,突然在其中一人的靴底摸到块凸起。他用刀尖挑开,露出块刻着北斗七星的铜牌 —— 牌背的纹路与他刀鞘上的七星纹分毫不差。
“这是……” 苏夜璃的声音陡然发颤,“十年前护送星髓入谷的禁军腰牌!”
夜色渐浓,石门在机关齿轮的转动声中缓缓开启。沈砚秋举着火折子走在前方,火光映出两侧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 —— 那是无数探险者留下的姓名,最新的一道墨迹未干,赫然是 “夜无常” 三个扭曲的字。
“沈兄看这里。” 苏夜璃突然停在幅壁画前。画中女子身着帝后朝服,怀抱颗琉璃般的晶石,脚下是跪拜的百官。奇怪的是,女子的面容竟与苏夜璃有七分相似,“传闻星髓坠落时,先帝曾派亲女昭华公主入谷探查,此后公主便杳无音讯。”
沈砚秋的目光落在壁画角落的星图上,瞳孔猛地收缩。那七颗星辰的排列,竟与影阁杀手腰间铜牌的纹路完全一致。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在手中的半块星图,当时只当是江湖骗子的伎俩,此刻想来……
“小心!” 苏夜璃猛地拽住他的衣袖。两人脚边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冷风裹挟着血腥气从洞底翻涌而上,隐约能听见锁链拖动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下坠的刹那,沈砚秋将玄铁刀插进岩壁,刀身嵌入石缝的刹那迸出火星。苏夜璃的软鞭及时缠上他的腰,两人悬在半空晃荡,火折子的光恰好照亮洞底的景象 —— 累累白骨堆积如山,正中央竖着根盘龙柱,柱顶镶嵌的东西在黑暗中散发着幽蓝微光。
“是星髓!” 苏夜璃失声惊呼。
就在此时,柱底突然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堆积的白骨竟缓缓蠕动,拼凑出个高达三丈的骨人,眼眶中跳动着两团绿火。沈砚秋看清骨人胸前的青铜镜时,喉间涌上腥甜 —— 那镜子上刻着的,正是沈家世代相传的玄武纹。
“这是‘镇魂骨阵’。” 他咬碎舌尖逼退眩晕,“用活人骨血炼化,需以血亲精血催动。十年前血影教灭门时,三百教众的尸骨不知所踪……”
骨人突然挥动巨臂,带起的劲风险些将两人扫下深渊。苏夜璃的软鞭缠上盘龙柱,借力荡到柱顶,伸手去摘那颗星髓。指尖触到冰凉晶石的瞬间,她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 —— 星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管,正疯狂吸食她的精血。
“那不是星髓!” 沈砚秋怒吼着挥刀砍向骨人,玄铁刀劈开骨节的刹那,竟溅出滚烫的血浆,“是血影教用昭华公主的骸骨炼制的‘血引’!他们要借星髓传说引江湖人来献祭,复活夜无常!”
骨人胸前的青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沈砚秋看见镜中映出无数冤魂,其中一个身着蟒袍的老者正对着他狞笑 —— 那是他失踪多年的父亲,沈氏镖局的老镖头。
“爹……” 他心神剧震,玄铁刀险些脱手。骨人抓住破绽,巨臂狠狠砸来。千钧一发之际,苏夜璃突然挣脱星髓的束缚,鎏金软鞭如灵蛇般缠住骨人的脖颈,红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沈砚秋!看看清楚!”
沈砚秋猛地回神,只见苏夜璃肩头的伤口处,竟渗出与星髓同色的蓝光。她腰间的明珠突然炸裂,露出里面半块晶莹的玉佩 —— 玉佩上的凤凰纹,正与壁画中昭华公主的配饰完美契合。
“我苏家世代守护公主陵寝。” 苏夜璃的声音带着血沫,却异常清晰,“所谓星髓,是公主用自身血脉封印夜无常残魂的阵眼。你父亲当年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影阁灭口……”
骨人胸前的青铜镜突然碎裂,露出里面跳动的血珠。沈砚秋终于明白,为何父亲的半块星图上沾着暗红血迹 —— 那是用至亲之血才能开启的封印。他横刀在腕间划开血口,玄铁刀吸收精血后发出龙吟般的啸鸣。
“以沈氏血脉为引,镇魂!”
刀光与蓝光交织的刹那,陨星谷突然剧烈震颤。盘龙柱上的星髓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具栩栩如生的玉面 —— 正是壁画中昭华公主的容貌。骨人在惨叫声中崩解,散落的白骨上开出朵朵幽蓝的花。
苏夜璃瘫坐在柱顶,看着沈砚秋将玄铁刀插进星髓残留的凹槽:“你可知这样会耗尽功力?”
沈砚秋望着谷外泛起的鱼肚白,刀身没入石中的部分已开始泛出锈迹:“十年前我爹没能完成的事,总要有人做完。” 他突然轻笑,“倒是苏姑娘,藏着皇家血脉,却做了盗圣,不怕被官府缉拿?”
红衣女子捂着流血的肩头大笑,笑声在空谷中回荡:“等你恢复功力,不妨来江南抓我试试。” 她翻身跃下盘龙柱,软鞭卷住崖壁上的古松,“对了,影阁阁主的真实身份,我可是知道的……”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谷顶坠落。沈砚秋挥刀挡开射来的毒针,却见苏夜璃的软鞭已缠住那人的脖颈。面具落地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 那张脸,竟与沈砚秋有七分相似。
“兄长?” 沈砚秋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假死多年的沈家大公子咳出鲜血,颈间的软鞭又勒紧了几分:“当年爹要把继承权给你,我怎能甘心……” 他突然惨笑,“你们以为封印了夜无常?那老鬼早就将残魂附在了星髓上,现在……”
话音戛然而止。苏夜璃猛地收回软鞭,看着那人咽喉处喷出的黑血迅速凝固:“血蚕功的反噬。看来他早就被夜无常控制了。”
晨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陨星谷的岩壁上。那些刻满姓名的石面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整齐的碑林 —— 原来这里根本不是陨星坠落之地,而是历代守护封印的义士墓园。
沈砚秋拔出玄铁刀,锈蚀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望着苏夜璃远去的背影,红衣如焰,很快消失在谷口的晨雾中。黑鹰落在他肩头,喙中衔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红裙碎片。
远处传来马蹄声,应是听闻异动赶来的江湖人。沈砚秋将刀收回鞘中,转身走向碑林深处。或许正如苏夜璃所说,真正的宝藏从不是什么星髓,而是能让人甘愿舍弃一切的东西 —— 可能是血脉,可能是执念,也可能,是某个红衣似火的身影。
谷外的风突然转向,带来江南的湿润气息。沈砚秋摸了摸怀中那半块沾血的星图,突然加快了脚步。
江湖路远,总有些未完的故事,值得人再走一遭。(20250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