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师轻声道:江南多竹,我喜欢江南。
心霎时柔软起来,好想抱抱她。
我喜欢一切美好的人和事,自然也是喜欢江南,喜欢竹的。
生于北方长于北方的我,竹子于我更多的是淡黄色的竹制品,早年扫大街的大竹扫把、扁担、笔筒、自行车上的幼儿座椅……或许是童年的印记特别深刻吧,一直特别喜欢竹制木制这种取自天然的带着古朴质感的物品。
早年的我既没有想象力也没有好奇心,对于鲜活的竹、竹林到底是什么样子,压根就没憧憬过。
那一年,“竹子开花罗喂,咪咪躺在妈妈的怀里数星星,星星呀星星多美丽,明天的早餐在哪里!”传遍大江南北,葱翠的竹林伴着歌声,随着黑白分明萌萌蠢蠢的大熊猫出现在我眼前。
那一年,箭竹开花,大面积死亡,熊猫咪咪没有了竹子吃,濒临灭种,我们学校也组织了拯救国宝的行动,源于我们的能力,只是捐了几分钱罢了。
我却有了竹林的记忆,但仅是作为憨态可掬的大熊猫的背景。后来来到江南,见到大片大片摇曳多姿的竹林,眼前总会浮现大熊猫悠然自得地啃竹子的画面,看来,我爱大熊猫远甚于竹子啊!
转眼一瞬间,时光飞逝如电。李安的《卧虎藏龙》来了!
周润发、章子怡两位白衣大侠在翠玉般的竹林间飞一般地穿行犹如蜻蜓点水,韧性十足的青竹被他们挑拨的左右摇摆,上下飞荡。周男神稳稳地立于竹梢,从容淡定,衣袂飘飘,潇洒之极,凛冽的眼神直视站于竹竿中央狂躁跺脚的章女神,这些经典的场景就是一场视觉盛宴直戳心窝……
突然发现自己也是喜新厌旧的,很自然的,这场竹林打斗取代了国宝在心目中的位置。
不觉中,我已于稀松平常中移居江南多年,竹子于我,更是稀松平常的很了,既喜欢葱郁的一片,也喜欢摇曳的疏影,但远没有梅老师对竹子的那份“恍如相处了几世的一位闺中密友,今世猝然而遇”的惊诧与欢喜——她似乎更应移居江南。
瞧,“窗前一丛竹,青翠独言奇。南条交北叶,新笋杂故枝。”这就是我家窗前呀!
这丛竹子移来有四年了吧!一直是妈妈弄这些东西,刚移时是一株小竹笋吧,等我注意到它时,已是一根细细的青枝被相对来说沉重的竹梢压弯了腰,被风吹的在窗前飘来荡去摇摇欲坠,于是用绳子将它扯到燃气管道上,它才能挺直一点,不堪重负的感觉减轻了点。
第二年的时候,边上又窜出一根。曾经读过一篇文章,说竹子前四年只生长三厘米,从第五年开始,以每天30cm的速度疯狂生长,仅仅用六周的时间就能长到15米。
是不是四年三厘米我不知道,我眼见着它以“清明一尺,谷雨一丈”的速度直窜到二楼窗下!
当我正跟妈说长这么高影响二楼邻居采光,老妈还舍不得处理的时候,一阵狂风暴雨将它拦腰吹折,替老妈做了了断。
看着那个外青里白折裂的断口,又看看那根被绳拉扯却仍低垂着头的竹,一不做二不休,拿起小锯把它俩全锯剩半截。
就此,我家窗前这丛被修的与我差不多高的竹子,就没了竹子迷人的清秀飘逸窈窕雅致的韵味,变得短粗矮壮,再加上越来越稠密的竹叶,这两年只见竹叶细枝动,再也不用担心被狂风吹折了。
去年春,我们惊喜地发现了“雨后春笋”,开始只是在竹丛的附近,后来越发觉察不妙,因为它到处乱窜,大有一统绿化带的趋势。
只是住宅楼一个小小的绿化带,除了原有的冬青、黄杨球,妈还移了绣球,枸杞,菊花,马兰头,郁郁葱葱的竹林虽美,咱这也不现实啊!突然间就理解了杜甫老先生为啥既可以爱得“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又可以恨得“恶竹应须斩万竿”了。
自然界弱肉强食,这块小天地要生态平衡生物们和谐共处,可是需要我们帮他们实现。于是加大巡查力度与密度,保留两根挨在一起的,其他地方发现一枝坚决消灭一枝。
今年这新发的一枝已经又窜过了老枝,如今它们已是五姐妹抱团,抵风抗雨的能力强大许多。看着这根比一元硬币还要粗,再长高一点应该没有问题。
竹子初生跟小孩儿一样,猛窜个,不长肉,窜到一定的高度就窜不动了,再披枝散叶,到那时,就又可以看到如周男神一般俊朗飘逸潇潇洒洒的修竹了。
苏轼有诗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虽说居有竹,还是一俗人。虽说居有竹,却于厨房前。卧室窗外是一个直径约80公分的黄杨球,当初妈挑来选去,不中意也只能把它种于此。
每每抽油烟机一开,看着竹枝竹叶被吹的颤动不停,会生出“暴殄天物”之愧。而污迹斑驳有碍观瞻的枝叶却又能让我毫不心疼地剪除,不至于由于“断舍离”不掉而留成了负担,这算不算有利有弊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洗刷劳碌之余,无论冬夏春秋,雨飘雪飞,抬眼就是这一团“凤尾森森”,亦足以慰俗世里我这附庸风雅之人一颗庸俗的心了。
再以后,再看见,怕是要想起北方仿佛与竹有几世情缘的梅老师了。
来吧,江南多竹,江南也喜欢竹一般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