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元旦，法定放三天假，而且假期前一天也没课，可以提前离校，这样算来又多了一天。关慕林、许航、路玉衡都打算回家，张云峰家离得较远，来回时间不够，这次就作罢，等到寒假再回去。而且离寒假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国庆节关慕林回了一趟家，但除去路上的时间前后也只在家待了两天，之后就因为学生会的事回校了，也没好好跟爸妈说一说学校的事。入学已有四个月，学习、生活方面也逐渐适应，所以这次回去关慕林要好好地聊一聊。
离校前一天中午，关慕林、许航、路玉衡午饭前就开始收拾，东西该归置的都归置好，要带回家的也都装好，就等着下午上完课直接开拔。
“老大，我们几个就先走了，你一个人在这边好好的，不要饿着，更不能冻着，一定不要委屈自己，我们很快就回来了。”路玉衡装出来哭腔。
“鳄鱼的眼泪！赶紧走赶紧走，我要好好享受一下这几天的单间生活。花一个人的钱住四个人的地，我赚了！”张云峰没好气地说。
“老大，不要寂寞，更不要伤感，如果想我了就抬头看看白云，那就是我，一直都陪着你。”许航不知道从哪儿想到这么一句话。
“赶紧给老子滚！后面几天都是阴天，哪来的白云！再说了老子这几天不想出去”张云峰有想打人的冲动。
“你俩真淘气。我来点实在的，老大，等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关慕林说。
“还是老四有良心，靠得住，哪像那两位。”张云峰说着白了路、许二人一眼。
照理说放假前的课人都到的不多，好比笼中的鸟，突然之间可以摆脱束缚般，心中只想着蔚蓝天空，最激动最煎熬的就是笼子打开前的等待，可能会失去耐心提前飞走。有的老师在这样的情况下会点名。也许因为今天阴天，学生对飞向天空的热情锐减。今天下午人挺多，点名显得有些多余。
上完课，关慕林和许航出发去火车站，路玉衡坐汽车回去。因为天冷的缘故，路上行人很少，都在步履匆匆的赶路，明亮的天空透着昏暗，估计是要下雪，天气预报这几天也是雨雪天气。
火车站此时是另一副人头攒动的场景。眼下正当节假日，赶着回家的人很多。不管是人工售票口还是自动售票口都排着长队，外面很多人在等，三三两两的站在一块闲谈，口中呼出的气形成一道道白雾飘过头顶随即又散掉；屋内有空调再加上人体散热，要比外面暖和得多，只是人太多分不清是排队买票还是单纯取暖的。
网上已经买到票，关慕林直接去自动售票口取票。排了二三十分钟取到票回家。关慕林和许航乘坐不同的车次，一个往南，一个向北，在候车室别过。这次没上演情深缘浅的戏码。
关慕林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在门口隐约问到了香味。推开门看到菜都在客厅里摆着，爸爸坐坐在沙发上整理杂志，妈妈在厨房里炖汤。听到开门声响，爸爸抬头看了一眼，让他休息一下，没停下手上整理的动作。妈妈拿着汤勺从厨房出来了，从关慕林手里接过书包，让他去洗脸洗手吃饭，锅里的排骨汤很快就好。
爸爸把书包和汤勺从妈妈手里接过去，书包放到了沙发上，拿着汤勺去了厨房。看到这个场景关慕林不易发现的小小的翻了一个白眼，心想果然是差别对待。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胃口，也许是因为舟车劳顿，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吃到妈妈烧的菜了，就觉得很好吃，尤其是妈妈爸爸接力炖的排骨汤。
饭桌上关慕林简单说了这几个月来学校发生的事，主要是妈妈问自己回答，爸爸在旁边听着，时不时说上两句，但总是被妈妈无意识打断。
饭后收拾完，关慕林回到自己房间。和国庆节回校时没什么变化。不过记得走的时候被子是乱的，现在叠的整整齐齐。第二天听妈妈说是爸爸叠的，还拖了一遍屋子。
第二天关慕林醒的比上学还早，但一直猫在被窝里。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屋里有动静了，刚开始以为是爸爸，因为以前都是爸爸先起。但今天不是，因为门被推开了，这肯定不是爸爸，他从来不会推门进来，只会敲两下门喊一声。
妈妈进来喊关慕林出去逛街买菜，昨天说好是爸爸去的，但主编临时通知要改几篇稿子，赶在月中刊发，一大早赶去出版社加班。虽然如此，说好的计划不能搁浅，该逛的街还是要逛。关慕林心里不太情愿，毕竟大冷天被拽出被窝是一件很残忍和痛心的事，而且又是大冷的天，不在家好好待着，逛什么街，真不知道昨天爸爸怎么答应的。噢不对，昨天好像是爸爸提出的今天出去逛街，真是的，明明是爸爸许下的承诺却要我来兑现，但看着妈妈满脸期待的样子，真不忍心拒绝。
两人简单吃了早饭，裹好围巾往步行街走。今天比昨天暖和些，但行人依然不多。不少店面都在做促销活动，例如冬装满减，购物券抵现，这都让人心动，尤其是让妈妈这样的人心动。她拉着关慕林进了一家羽绒服专卖店，打算给他爷儿俩各买一件。关慕林很少去店里买衣服，在这方面自己不怎么挑，都是给予别人完全的信任，买什么穿什么。这次虽说是给自己买东西，但依然拘谨不自在。
店员三四十岁，依照她的经验，看到这两位顾客表情的第一眼就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孩子无所谓，只要把大人说服了生意基本就能成。想着她走了过来。
“您好，您需要点什么，现在店里正在做活动，羽绒服买两件享八折优惠，毛衣什么的也都满减。”
“请问男士羽绒服在哪里，我看看，合适的话就拿两件。”
妈妈跟着店员往里走，关慕林强打着精神在后面跟着。到了羽绒服专区，店员按照要求拿了件让关慕林试，很合身，款式也合适。试完后关慕林就开始放空大脑了，只想着买完然后回家躺床上，所以后面她俩的谈话内容都被忽略了。本以为就这么定了，拿货付钱然后回家，没想到最后还是没买成，因为打完折后还是贵，这不划算。
后面又去了几家，流程都一样，甚至连对话都没差几个字，但交易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关慕林有些累了，但妈妈的状态越来越好，好像热身结束，马上正式比赛。把衣服先暂时搁一边，先去菜市场买点菜。
对于关慕林来说，菜市场是一个更陌生的存在，但那些摆在摊上货架上的油盐酱醋、黄瓜西红柿等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吸引力。商贩们在摊位前吆喝，尤其是肉摊，肉案子后面站和一个或几个大汉，虽然隆冬天气，但丝毫不惧，挥舞着刀满足顾客的各种要求，他们不担心冬天天气干燥导致双手皲裂，因为每天切肉油水很大，比任何保湿霜都好用。
妈妈问关慕林想吃什么，他说随便，妈妈说这里没有卖随便的。关慕林想到了学校食堂让人抓狂的红烧牛肉，每次都是花钱买一勺零星夹着肉的土豆。换成红烧土豆不值这个价，而且多少有点肉，吃的是一种念想。于是他说吃牛肉，必须得红烧，不能放土豆的纯正的红烧牛肉，妈妈满足了他的要求，买了三斤牛肉。此外，还买了青菜和一条鲈鱼。买鱼时她转头跟关慕林说晚上吃清蒸鲈鱼，你爸爸都念叨好几天了。
不到九点出门，回家时已经十一点多，逛了近三个小时，居然只买了三斤肉、一条鱼和不多的青菜。这在关慕林的传统概念里是没有的，他和同学出去买任何东西都不会超过一小时。
中午妈妈炖了不加土豆的红烧牛肉，但切了两个西红柿进去，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看着这一盘实在的肉很开心。关慕林把汤拌在饭里，就着肉吃了一碗汤泡饭，确实比学校的红烧土豆好吃多了。牛肉中午只炖了一半，另外一半等晚上再炖。关慕林心里琢磨：中午也许再加一份红烧猪肉会更好，糖醋排骨也行。
爸爸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人进屋的同时也带进来一股冷气。他把围巾挂在门口的架子上，换上拖鞋，先到厨房看了一眼，妈妈正在蒸鲈鱼。他把冰箱里剩的一半牛肉拿出来，又让妈妈出去了。
关慕林在卧室躺着，快睡着时被开门声给吵醒了。他来到客厅，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吃着苹果看电视，厨房门关着，爸爸在里面炖肉。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可以吃饭了。
昨天到家时又累又饿，只顾着吃饭，没细说这两三个月学习和生活方面的事。今天晚上吃饭关慕林说了很多，包括自己进入学生会编辑部的过程。
“这几个月在学校怎么样？”爸爸问。
“这几个月还好，还像原来那样，没什么事，”关慕林说“不过有一件事，那就是我进了学生会的编辑部，上次回来没跟你们细说。每周每月编辑稿子虽然有些累，不过还挺有趣的。”
关慕林详细的介绍了面试和笔试的过程，说道面试时为什么想要加入编辑部的回答，听完，爸爸和妈妈都愣了一会儿，爸爸比妈妈更惊讶，心想还有这种回答，能通过也是运气好，但心里还是窃喜的，虽然表现得不明显。倒是妈妈很开心，为儿子的机智和出发点开心。当然，关慕林也有所保留，关于辛瑜的事情没说，也没说笔试时自己鸵鸟一般的坐姿。
第二天关慕林九点多才醒，磨磨蹭蹭的到了十点才起。家里好像没人，爸妈都出去了，锅里留着一个鸡蛋还有一碗都坨了的面条。他把鸡蛋吃了，面条继续留着。边吃鸡蛋边琢磨这个鸡蛋应该是母鸡下的，因为公鸡不会下蛋。正想着呢，爸妈回来了，拎着两个大袋子，原来是昨天那两件羽绒服，今天买了。
三天假期很快过去了，下午关慕林回学校。昨天休息一天后，今天爸爸依旧加班。中午吃完红烧肉，关慕林起身去车站，妈妈要送，大冷的天他没让。
到校时正好开始飘雪。好几天没动静，还以为这场雪爽约了，没想到在假期尾声如期而至。开始只是星星点点的雪花，给人有气无力的感觉；过一会雪的起床气散掉，正式苏醒，洋洋洒洒、肆无忌惮地霸占了整个夜空，坦坦荡荡毫无保留，在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的映衬下更显眼。路上几乎没有人，大都猫在屋里避寒，安静地能听见雪落地的声音。刚过完元旦，算起来这是阳历新年的第一场雪。
晚自习已经开始了，但关慕林打算直接回宿舍。张云峰这时躺在被窝里，路玉衡刚到没多久，在床边泡脚，估计泡完也是直接躺下，他俩也都没去上晚自习。许航明天回学校，下午两节课不出意外又要翘了。
关慕林拿出从家里带的零食，分给张云峰、路玉衡，放了些在许航桌子上。
“果然还得看老四，回来就带好吃的，我这几天孤独的日子没白熬。你不知道，这几天我的生活只剩下惨淡和寂寞…” 张云峰开始了苦情戏码。
“我也怕你这几天没吃好特地给你带了泡面回来呀，为了增加品位格调，还特地给你配了火腿肠和卤蛋。”路玉衡说。
“这样的天吃泡面是一种极致的享受，你很有品位！”关慕林说，“还有没有，给我一包，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Of cause！在品位这方面我一直很重视，从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品味决定高度！”路玉衡一脸严肃地说，旁边的台灯似乎都更亮了。
关慕林泡了一碗面，放了两根火腿肠外加一个卤蛋，现在它不仅仅是一碗面，灵魂已经得到升华，变成生活品质的象征。为了显得更正式，关慕林拿出从家里带的鸡爪，实现真正完整。
吃完泡面，身体暖和起来，不像刚来那么冷冰冰的了。这时路玉衡已躺在床上，对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像在看电影，张云峰躺着玩手机游戏，关慕林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洗漱完泡个脚也钻进了被窝。几个人各做各的事，互相听着却又互不打扰，好祥和的景象。外面的雪还没有变小的迹象，看来是要下一夜了，明早应该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校园。
相比一天中的其他时间段，早晨的宿舍最安静，特别是这种寒冷天气，温暖的被窝最具诱惑力，少有学生早起。
今晨，关慕林醒得早，估计是昨晚睡得很早，吃完泡面没多大会儿钻的被窝，拿手机看电影不知不觉睡过去了，手机还是张云峰帮忙关掉的。早上睡醒他突然想要去厕所，折腾一番后，再躺下的欲火已经熄灭了，干脆起床。他到卫生间时，班长江海正在洗漱。关慕林印象中，江海每天都早起，辅导员开会或者上课早起是必须的，在无事时依然保持这个习惯，很难得。一学期就要结束，作为班长，江海很负责任，和同学关系处的也不错。江海也看到了关慕林。
“早呀。”江海笑着对关慕林说。
“班长早！起这么早又是辅导员那边要开会吗？”关慕林问。
“今天不开会。早起是到图书馆看书，这不是快到期末考试了嘛，得抓紧时间复习，平时放纵的欢笑，最终都会化作期末复习的泪水。”江海说到。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说完话，江海和关慕林各回宿舍。关慕林简单收拾一下也出了门。
外面的雪没过了脚踝，估计下了一整夜。现在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学生还没出宿舍，雪还维持着它们落下时的原貌。声音被过滤出去，校园里安静得出奇，世界净化了一般，只有食堂隐约传出些响动，就连平时学校里最自由惬意最受宠的那几只猫和狗也不见了踪影，躲在什么地方取暖不愿出来；路上偶尔出现的一两位早起的人，黑豆般在这纯白空灵的背景中移动；梧桐树的叶子早已落尽，光秃秃的，粗壮的枝干，上面积着一层雪，细条的承不起重量，周身裹着由水汽直接凝华形成的雾凇，透明的仿佛琥珀；柏树倒是依然青葱，但身体已成玉砌。
关慕林到食堂买了杯热豆浆和两个肉包子，觉得不够，又要了一个糯米糍粑。天冷要多吃点，否则能量不够很容易饿。食堂开着空调很暖和，吃着肉包子喝着热乎乎的豆浆，最幸福也不过如此了。吃完包子和糍粑，豆浆还剩小半杯，关慕林握着半杯豆浆出食堂，往图书馆走。
上课的人越来越多，路上大部分雪已被破坏，出现一条条窄窄的“路中路”，雪被踩得很紧实，从宿舍楼延伸到食堂，再从食堂一路延伸至各个教学楼，路两旁草坪上的雪依然保持着它们落地式的原貌。听说放大之后看到的大部分雪花是正六边形的，为什么不叫六边形大雪却叫鹅毛大雪？或许因为多边形大雪拗口还不好听吧。关慕林脑子在里思索着，想累了喝口豆浆，暖暖身子和脑子。
图书馆门前那条路偶尔有几个脚印，而且大都在路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关慕林不忍心破外这一份完整，踩着路边脚印往前走。好在他脚不大，不会过多增加被破坏的面积。关慕林很欣慰。
图书馆人也不多，自习室桌子上是各类书，有考研资料，有考证资料，但是主人都没到，也没有有缘人来翻动它们。不知道关灯后它们这无聊的一整晚是怎么过的，也许会安静地睡觉，也许会平静地聊天，聊各自的主人，也许会热热闹闹的开一场知识交流茶话会，等到早晨工作人员上班打开灯后又重归安静。关慕林脑补出一幅幅画面。
关慕林今天打算看高数。高数是所有学生的噩梦，恐惧不仅因为它的难度，更是因为它的传说：基本每班都会挂五六个，甚至更多。这不得不让人提心吊胆。
半晌，太阳出来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课本上和身上，让人很舒服。冬天最美的景色就是暖阳搭配清雪。关慕林眼睛从课本移到了窗外，就吸引力而言，课本和窗外的景象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融化后的雪水顺着房檐和水管流下来，随即和地上的雪水融为一体。路上行人渐多，早起完整的雪面上出现一个个脚坑，像一幅沾了墨的山水画。
关慕林心思早已不在课本上，外面太阳很好，他忽然想起来好长时间没晒被子了，就把课本书包留在座位上，回去晒被子。宿舍楼前的草坪上好多人脱下厚重的棉衣，轻装上阵打雪仗，跑跑闹闹却也不会觉得冷。
屋里两位还没起来，对面宿舍也没啥动静。回来时关慕林带了两个鸡蛋灌饼，两位闻到味了，起床都有种弹射的感觉。果然，被窝诚可贵，睡觉价更高，若为吃饭故，二者皆可抛，这是超越饥饿感官之外的更高层次的追求。
“今天下雪大叔的灌饼摊也摆了吗？”张云峰问。
“早上我起来还没摆摊，是去食堂吃的，现在外面出太阳暖和了就摆上了。”关慕林说。
“大叔真是为我们的早饭操碎了心，老四也是。”路玉衡感动地说。
楼下晾晒区还有一根绳没人用，再晚也许就被占了。关慕林赶紧把被子抱了下去，融化后的雪水还挂在绳子上没来得及落下，一端挂着毛巾，正好可以擦水。温度虽然很低，但阳光很暖，足以抵消低温带来的寒意。
晾完被子，关慕林回宿舍喝杯水，吃完灌饼的两位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消食，目光空洞甚至呆滞。许航下午才回，赶上个艳阳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