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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宋·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
昨天七月初七,是中国传统的七夕节,相信很多人每当这一天都会想起这首脍炙人口的七夕节主题宋词。全词共分10句,堪称字字珠玑。在仅仅几十个字的有限篇幅里,通过写景、抒情、议论等手段,将爱情里的苦辣酸甜写得淋漓尽致。后人对这首词评价很高,清代文人许宝善在《自怡轩词选》中便曾写道,七夕词以此为最,而梁启超先生更是称赞这首词“落地若金石声”。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什么是“金风”,什么是“玉露”,为何在金风玉露中相逢,能胜却世间无数美好的事?“金风”就是指“秋风”。在我国古代的五行学说中秋天属金。至于“玉露”,指的是秋天的白露。所以“金风玉露”,说的是时节。每年到了这个时节,气温不再是热浪滚滚,而是开始凉爽舒服起来,也正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时节。“金”、“玉”都象征着珍贵,而“风”、“露”又暗示着短暂。作者借此来说明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的见面,短暂而又珍贵。进而借牛郎织女真挚动人的爱情故事,来表达自己对爱人矢志不渝的感情。
这首词的作者秦观,字少游,与黄庭坚、张耒、晁补之等四人并称苏门四学士,而且他应该是四学士里最有名气的一位。民间传说中,秦观与苏轼的妹妹苏小妹的爱情故事可谓家喻户晓,口口相传。民间故事里有“洞房三难”的故事,其中便有一副“闭门推出窗前月,投石冲开水底天”的绝妙对联。还有有一段话更是相传出自秦观之手:〝园中花,化为灰。夕阳一点已西坠。相思泪,心已醉。空听马蹄归,秋日残红萤火飞〞,民间凭这段话断定秦观与苏轼的妹妹苏小妹定情,因为这段文字的谜底是〝蘇〞字。只可惜,这仅仅是一段民间杜撰出来的关于才子佳人的唯美浪漫的爱情故事。
历史上并无苏小妹此人的史料。史料记载苏轼的父亲苏洵与程夫人共有三子三女,其中,长子与三女皆早卒。在苏轼与弟弟苏辙的书信中,或是在他们的诗文中,也从未提及过苏小妹这个名字。事实上,历史上的秦观秦少游并非苏轼的妹夫。
秦观的这首七夕词其实是另有主人公的。
我们读秦观的另一首作品《踏莎行·郴州旅舍》: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曾有学者对这首词进行考证后,认为秦观在词里思念的人是一位长沙歌姬(姓名不详)。历史上,秦观确与一位长沙歌姬发生过一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公元1096年的春天,受苏轼案的牵连,秦观再次从处州(今浙江丽水)被贬谪至郴州,途经长沙时,遇到了一位歌姬。这位歌姬十分喜欢秦观的乐府诗,她不仅用心款待了秦观,还为他唱遍了淮海乐府歌。
作为仕途不顺,遍尝人情冷暖的秦观,深深感觉到这位歌姬对自己的一片倾心,缱绻数日临别之际,歌姬向他表达了自己想侍奉左右的心愿。但是身处漂泊的秦观实在不愿意爱人跟随自己过这样一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所以不得不挥泪道别。临走前他许下诺言,如果将来自己能够被朝廷重新起用,待北归之日,一定会跟她双宿双飞。到了郴州以后的秦观,日夜思念他的恋人。但自己是戴罪之身,欲与爱人相聚却谈何容易。所以在《踏莎行·郴州旅舍》的最后两句里“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他这份沉重的叹息,便是寄托了对恋人的深深思念。
两人分别后第二年的七月初七这一天,秦观写下了《鹊桥仙·纤云弄巧》这首词来表达对恋人的深深思念之情。
宋哲宗驾崩以后,徽宗即位,向太后临朝,秦观终于等来了朝廷的起用通知。遗憾的是,却在奉命北还的途中,行至广西藤州(今广西藤县)抱憾而终。那位歌姬也最终没有等到与恋人重逢的一日,一别经年,再见却已是阴阳两隔,她行路数百里前往为秦观吊唁,最后因为过度哀伤,郁郁而终。
这位歌姬和秦观的爱情故事,“湖南人至今传之,以为奇事”。南宋宰执洪迈便因此时感慨不已,为该歌姬作传名为《义倡传》。
尘世中的真爱,绝不只是身边的陪伴,而是灵魂的相知相伴。秦观与歌姬这对相爱的人最终没有等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幸福时刻,却一语成谶,验证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爱情誓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灵魂相通的人,即使只有一次怦然心动的相逢,也胜过人间无数貌合神离的点头之交。
无论时代如何发展,牛郎织女的相逢,孟姜女和范喜良的坚贞、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偶遇、白素贞与许仙的巧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相识相知,所有爱情传说故事里的厚意深情,都永远是熨帖人类精神世界的暖阳。正因这一年一度“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珍贵,七夕才有了永恒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