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雨,悄然而至,润物无声。
立刻想起了陆游的《临安春雨初霁》,“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此刻的心境,居然与放翁有七分相似,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连续几天的阴霾,终于换来了这贵如油的春雨。我起床后,天色尚未亮,外面一团漆黑,是灯光的映照,从窗玻璃上看到慢慢流下来的雨水,才知道春雨来了。如果不是竖耳细听,还真的听不到春雨细微的脚步,这大概也是因为我糟糕的心情所累吧!
北方恶劣天气,大多是疾风暴雨,像这样迷人的小雨,是非常难得的。我背对着窗,一面写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面惦记着窗外的春雨。它似乎有种魔力,总是不能让我专心。它的魅力,在这个时候,一定超过了所有的事。
黎明时分,滴滴答答的雨声把我从书桌前拉到窗前,刚才的漆黑一片,这时候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楼下的景物了。世界是如此安静,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肥猫瘦狗,都在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我也沦陷了,恍惚间,回到了从前。
年少时,不知愁滋味,每逢雨天,总会有一两个伙伴如约而至,开始还是战战兢兢,一会儿就会忘乎所以,抽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香烟,喝着一块二毛九的散老大,下酒菜无非就是咸菜疙瘩,如果有一盘像样点的菜,真的就像孔乙己捂住的茴香豆那样金贵。
接下来便是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想起来的确可笑。
中年时多少懂了一点欣赏,也会在春雨蒙蒙残雨笼晴间,与三五挚友相聚,此时的豪情却消失不见了,大多都是谈笑间,借着春雨的喜悦,把早就计划好的事敲定。在绵绵细雨中,哪里还有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呀,每个人的情感,犹如绵绵细雨,渐渐渗入灵魂深处,穿越时空,在未来的日子里,不断增进。
此刻,我的确开心不起来,最优雅最帅的老男人油腻大叔,比起一言不合就口吐芬芳的其他粗鲁汉子,在最盛怒时,说出最狠的话,竟然是“滚蛋”。我从不相信长夜将至,带着年少时的梦想,冲破了魔咒般的牢笼,在没人看好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离开家乡,来到这陌生的城市。
那时的我,虽年近半百,身上却始终透着一股少年独有的气息,没有面若冠玉,更没有目若朗星,只是面对世界的料峭春寒,勇敢骄傲地迎风而立,无论是从前巅峰退下了的无奈,还是突然变化的意外,放弃家产与父母的无力与彷徨,那时纵然骤雨疾风波浪乱,也从未低头,依旧在度日月穿山水迷雾般的春雨中,寻找生活与爱的答案。
但是,好在内心少年意气满,在挥斥方遒间,韬光养晦,完成了自我的救赎。山,是城市依偎的阴山大青山桌子山,自有它们的起伏,人,无论新朋与故交,也有人的平仄,又一次成功的我,在春寒料峭的雨夜,把烈酒一饮而尽,那一刻的豪情,是灼灼青春里的浓墨重彩。
伴随着那一场春雨,属于我不肯认输的不醉不归,内心飘摇不定的小舟,终于伴着杏花春雨,悄然驶过了万重山。
也许离开家乡的伤,是我不知何为缘去缘散,只顾风雨兼程后的觥筹交错,只顾在雨夜的把酒言欢。将军不下桃花骏马,各自奔向锦绣花园。
从来没有自得意满,却执着于要在满是褶皱破烂不堪的手机上妙笔生花。所以,我看到了一个从身无分文到赚得盆满钵满的咸鱼翻身。 人生就是如此,“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带着数年来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去收拾那可恶的烂摊子。
在这个春雨绵绵的时刻,的确让人感伤,我甚至怀疑遇人不淑,甚至下决心不再宠爱。可生活还得继续,即便满身伤痕,心碎如雨般散落在大地,即便灵魂犹如被雨打落的花瓣,化作春泥又如何。
处理完这闹心的烂事,伴着春雨,我将踏上归乡之路,“犹及清明可到家”,让母亲坟前的荒草,让那里荒野吹来的春风,慰藉我伤痕累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