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云合幕,一穹低色度的皑皑!
于是万众翘首,望眼欲穿那云天低树的厚重,视线分外地热切,扫来瞄去顾盼生犀,仿佛要把这浑然一体的暗皎生生地切割,扯成片片碎絮,撒作漫天的蝶舞,直接蝶变心空那朵晶润的希冀,舞成大众的“漫卷飞雪喜欲狂”。
不成想,眸光的围猎密如旋筒,随着眸仁左旋右转,竟把那一派苍白拧巴成团,淋淋漓漓地甩下了水滴……
分明是雪做的云,偏飘零成注。
本来飞雪的季节,却下起了雨。
哦,冬雨!
冬雨的出场,注定是时令的颠覆者,披着雪的行头亮相,却干起了雨的行当——伴着冬雷的铿锵,冬雨一招半式地扮演了节气的反串,踏着雪的节奏踮出了雨的圆场,淅淅沥沥冷湿了隆冬的舞台,窸窸窣窣缭乱了冬韵的分贝——丝丝悖论的雨线,编织着冬剧规定情节的反转,立时把“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惬意直接浇成了“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的戚凄。
冬雨,错位的过客!
争议与非议的交迫中,冬雨还是容止高冷的不期而至——不属于它的档期,偏要扮相冷酷地出镜——生于微温的襁褓,却裹挟着寒霭而行;步幅急急缓缓些许凌乱,却溅起侵肌刺骨的跋扈;行不稳趾不高,气势却寒气凌人的张杨。一路走的歪歪斜斜深深浅浅,所到之处,冷了凭栏的心湿了望远的眼。
冬雨,异化的精灵!
冬的雨滴是殇情的酵母。
触景生情睹物思人,相思总是感时应物应运而生,春花秋月即可惊心溅泪,夏雨冬雪亦可烧脑断肠,唯有冬雨最为情殇滥觞。那吸入心肺的湿寒,逼出了心龛自珍的那份柔软,既冻不僵,又化不散,断续地在湿邪寒魇中打着情感的寒噤。
相较于秋雨淋下的伤感,冬雨似乎更食髓知味,噬出感伤的渊薮;相对于雪染情思的清婉,冬雨更像鞭辟入里,抽绽思情的严酷。——如果雪是相思的籍慰,冬雨则是伤情的原籍——雪可以入怀,融化胸襟下那坨看似化不开的乡愁,而冬雨只能徘徊在离人的心扉之外,任凭“枕上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冬而雨,岂止是伤情!
身形纤细而力道遒劲,冬雨,活生生演绎着雨群中的太极高手,阴戾的掌风化解了丽冬理念的人设——雨点落地成疡,溃为冰冬上的泥泞;雨梢直挞寒枝,瑟缩了迎春的苞芽;雨丝韧如羁袢,绑架了冬魂冷香,倏忽又似细箭,穿的苍生“透心凉”。与阴风为伍,和冰渣相伴,携湿潮共舞,为烈寒作伥。消了雪的冷艳,独留自我的霸凌——在凛风萧萧的助虐下,冬天的雨肆意恣睢,一塌糊涂了某年某冬的某一天,或许几天,一举生成冬之苍肤上的恙之溃疡。
至于冬雨冷浸麦田,又何如雪化的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