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现代人写旧体诗(一)

【文字家园】

1 旧体诗词的现代、当代和现在

讨论今天的旧体诗词,需要一个时间轴,以及对描述这个时间轴上不同节点的词汇进行有效的定义,比如:现代、当代和现在,云云。

在中国文化史的语言环境中,文学史意义上的年代一般分为古代、近代、现代、当代等几个阶段。他们被一系列节点分隔开,鸦片战争是一个节点,“五四”是一个节点,建国是一个节点。

现代文学一般是指从1919年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到1949年新中国建立期间的文学。当代文学一般是指建国以后。而对于旧体诗词在今天的发展更重要的一个时间节点是互联网的兴起,所以我把二十一世纪的开始作为一个节点,我姑且把它成为“现在”,这个“现在”至今二十多年,往后或许可以再算二十多年,一共五十年吧。

在我个人的讨论语境中,“现在”是最有意义的节点,但出于论说方便,或者言语流畅等的原因,我很可能不拘于使用“现代”,“当代”的词语而不甚顾及它们本来的时间定义。在不产生歧义的情况,请读者原谅我的随性。

近几年,对于古文化的偏爱在文化人中有所弥漫,言谈中夹杂几句古诗,和过往夹杂几个英文单词一样时髦,而且更可以明目张胆。

在中国的诸多文化传统中,大概古诗词是最容易拿来装逼的一种:一方面比较普及,小时候或多或少总背过几首;另外易记,押韵上口,吟咏之间或可不论内容如何便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最后还比较有层次感,能够充分满足不同档次装逼的需求,一句“白日依山尽”可以糊弄七岁顽童,一篇“将进酒”足以打发一桌酒客,一组“绮怀十六首”打翻若干女文青不在话下。

然而让当今的旧体诗词创作(有时被称为中华诗词)有些尴尬的境遇在于,一方面社会大众对于诗歌的爱好更多偏重于唐诗宋词,也就是古人创作的旧体诗词;另一方面,在当代文学艺术的殿堂之中,代表诗歌的却仍旧是新诗而非旧诗。这体现在主流的诗歌发表、评价和流传体系中,中华诗词仍然偏于一隅。

当中华诗词的写作只是个人爱好时,上述困扰也无大碍,当一旦被上升到一种艺术形式的发展高度,相应的争议便油然而起,来自主流诗歌界的批评不绝于耳。数年前唐翰存先生名为《文学病象之“旧体诗垂死病”》的万言大作,对于旧体诗词的创作,尤其是现代人写作旧体诗进行了攘肌及骨的硬怼,看样子是击中要害,引起广大旧体诗爱好者的公愤。这类批评针对旧体诗词创作中一些现象级的问题,如工具化倾向、唯形式主义倾向和某些管理上的乱象进行略显强词夺理的批判,但最关键的一击还是:没有好诗。这里的所谓“没有好诗”,既有难以与唐诗宋词相比较的因素,也有同时代的公议评价缺位的因素。

现代人的诗有没有好诗?当代能不能产生李白杜甫?这不是to be or not to be的问题,而是一个没有也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有一个事实:如果古代和近代以清亡或者五四为终点,据说那个几千年产生了二三百万首诗词,而网络时代的今天,一年就产生三四百万首诗词。虽然诗的好坏不能靠诗海战术来堆砌,而诗和诗人的盛名是否可以靠时间的延伸来成就呢?

当年的李白,经过一千多年的酝酿之后,成为我们的偶像。而今天的李白是否存在,也只是需要一千多年之后再看即可?

伟大的时间啊,也许在现代、当代和现在之后,我们注定需要一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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