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就感到周围充满着的冷空气了。街道上吹着大风，还下着毛毛雨，路面全都湿了，变了颜色。路灯刚刚关了，给街上造成了一片短暂的黑夜，但是街道上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有些发白，如果不是有厚厚的云层，天空还会更亮。现在刚到三月，我的意识还停留在冬天漫长的黑夜里，但也已经感到天亮得越来越早了。我知道如果不是阴雨天，那天很快就会大亮了，当我坐在教室往窗外看时，就会奇怪天怎么这么亮了。

就像前几天一样，苍白的天空总让人觉得有些失落，就好像如果天黑的时间长一点睡得就能久一点一样。沿着宽阔的街道走下去，我又甩开了这些想法。今天是星期六，一想到下午可以早早地回家心里就觉得很轻松，也要打起精神面对今天的课了。

今天街上人很少——虽然平时人也少，而且今天高一的要布置考场，不用来上课，所以人会更少。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连穿我们高二校服的人都没有。我想今天出门也不晚，不可能是人都走光了吧。一再回忆出门的时间，觉得应该会太晚呀。难道我记错了，其实是昨天看到的时间，或者我看错了？

走到大路口才看到一些穿着别的学校校服的人，他们在路口的早餐摊买早餐。根据平时的经验推断，街上这些学生的数量应该不属于太晚会迟到时候的数量。看了下早餐摊上的早餐，除了包子和装糯米饭的木桶还冒着热气，其它好像都凉了。我买了根油条，果然已经凉透了，吃起来又冰又硬。

继续走，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了，街道显得特别干净、宽敞。虽然想着应该不会迟到，但还是走快了一些。心里又冒出来一个想法：该不会我们也要放假吧。虽然昨天也有人猜测今天会放假，然而这是不可能的，班群和家长群都没有通知，昨天还特意看了呢。事情总是这样，在我们猜测期盼着放假的时候，往往不会放假。与其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还不如认为照常上课就好了。所以我抛开了放假的这个想法，想着说不定再往前走还能碰到我的同学呢。

快走到校门口才远远地看到几个穿我们学校校服的人在买早餐，那些早餐的摊位前只有孤零零的几个穿红色校服的人，推车上的早餐看起来几乎没动过。不过我心里却放心了许多，好歹有几个和我同年级的还在买早餐。校门外的路异常地安静，一眼就能看进校门内而没有任何阻挡，地面看起来格外地白，校门也格外地大，一进门就可以看到的那几棵大树的树枝静静地晃着。一切都那么安静，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好像学校的人都一夜之间蒸发了一样。几栋竖在那里的大楼都黑着灯，只有五楼中间的一间教室的灯是亮着的，数了一下，那是我们班的教室。我想着说不定待会进了教室就会看到几个人坐着，然后坐一会其他人也就陆续来了，就像往常一样。上楼梯时一个人都没看到，每走过一层我都想象着当我站在走廊上时只看到漆黑的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该不会是学校把这些人都吞了吧——就像恐怖漫画里会发生的事一样，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终于走到了五楼，走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黑。我期盼着会在教室里看到什么人，然而一个人也没有。教室里的灯全开着，亮得不像话，就像大白天一样。我想可能真的是放假了，只是昨天他们忘记关灯了，犹豫了一下，我就把灯关了，免得误导后来的人。肯定是没有人会来了，但还是想收拾收拾书，要是再没有人来我就真的走了。就在我收拾的时候又来了一个人，看到我一个人在很是惊讶，一边跟我说听说今天放假，但又不放心所以来看看之类的，一边等我收拾书。原本我的书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我随便摆弄了一下就说收拾完了。

我们随便聊了几句就在学校前不远处的路口分开了，她说她要回家了。我想到我的朋友说要是今天早上放假就去她家玩。我朋友家在农贸市场附近。虽然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也没有她的电话，但我总觉得我去了她应该会看到我。她说她家在靠街的那一侧。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马路两边的店也几乎都是关着的，只能看到两排卷帘门，偶尔会看到几家刚刚开门的店，店员在打扫卫生或者摆东西。马路显得特别宽阔、平坦，又干净，可能只是因为人少的原因吧，平时有人打扫应该也很干净的。

我以为我知道农贸市场在哪里，可是越走越想不起来在哪里了。这些地方明明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就是想不起农贸市场在哪里，就像海市蜃楼一样，不和我脑中任何一条路相连。

突然想到我另一个朋友班上一个失踪的人，她从补课第一天就失踪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但是我并没有听人议论过这件事，也没看到寻人启事之类的，如果不是我朋友跟我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感觉好像有个人就这样消失了，而所有事仍照常进行，就像这个人连带她存在过的痕迹一起消失了，我甚至怀疑根本没有什么人失踪过。听我朋友说前几天有个人路过书店的时候好像看到她了。这实在太奇怪、太不真实了。

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这件事，这个人到底在哪呢，这时候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在街上晃来晃去。我想像着她穿过空荡荡的马路走过来，还朝我笑了一下，我也笑着跟她打招呼。我想起来我并不认得她的脸，所以就算碰到了我也认不出来。

绕了好大一个圈子终于走到了农贸市场。那里已经有些人了，而且渐渐地多起来。雨也完全停了，上方只有大片白色的天空。农贸市场门口很宽阔，地面坑坑洼洼的，都是泥水，人们来来往往，一个卖豆浆油条面包的阿姨艰难地把小推车推上人行道，一个老爷爷把一些装满的大袋子抱上板车。我找了一个不怎么有人走的地方站着，站了很久，看着人们从我面前走过，想着今天我朋友是找不到我了。远处有人拿着话筒讲话，好像讲了很久了，这时候我才认真听，感觉很熟悉，好像是推销酒的。突然世界变得吵闹起来，我听见那个人说：“安静一下啊，听我说完就开始发酒了啊……。”他好像已经把这些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了。回头看了一下，一小群人挤在一个红色的帐篷下面——帐篷应该是用来遮雨的吧，就在一家超市的墙边。不断有人经过帐篷边，不过大多只是侧头看了一眼，那里只围着一群老爷爷老太太，还有几个大妈。我也凑过去看，只看到一个人站在一个搭起的小台子上拿着话筒讲话，台子后面放着几个应该是装着酒的箱子。那个人把说过的话翻来覆去地说，实在让人厌烦。又过了很久，那个人开始说：“把钱举起来……”，下面的人有的举起了钱，有的默默地走了。那人不停地还说着刚才的车轱辘话，挨着个收钱，一边收钱一边问给他钱的人愿不愿意给，一边还不忘奚落刚才走掉的人。我觉得很无聊，又去路边站了一会。看来今天我朋友是找不到我了，我决心要走了。走的时候我还看了一眼刚才帐篷在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也没有帐篷，甚至刚才挨着停在帐篷后面的面包车也不在了。

下午还要上课。一直走到校门口才看到有很多人，就像往常一样。也是奇怪，这么多人可以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下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就像幕布拉上，又拉开，就出现了一大堆人。他们不在这里时都去哪了呢，都在干些什么呢，可能只是呆在家里吧。

要上课了，是物理课。我看着黑板，意识到我带了眼镜，是什么时候带上的呢。想不起来了。物理老师在说什么减少，什么增加。……增加向正向移动，……减少，向哪里移动来着……。我的脑子发热，眼睛也发热，感觉好像看到了黑漆漆的一片，或者红红的一片。我想着我手里握着一把刀，在怪物温热的肚子里探索。突然我醒了，物理老师仍在讲着什么增加什么减少——我手里紧紧握着的是一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