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杀人。物料间的门半掩着,往日的“黄金搭档”平趴在水泥地上,脸上已经糊满了凝结的血痂,蓝白相间格子衬衫胸以上的部分已经变成红黑相间了。扳手上的血已成了黑红色。
如果不是他把点燃的红磷桶套在我的头上,我现在也不会难受地两眼发红,然后抡着扳手砸到他。
嗓子又痛又痒,呼吸道粘膜似乎被损坏殆尽。看了看手表,已经5点30分了,昨晚他咽气时应该是十一点左右,我就这样面对着一具尸体坐了六个多小时。因为被毒烟熏过,眼睛一直在流泪,过了一夜,上下眼皮仿佛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勉强睁大红肿的眼睛,站了起来。
事已至此,也只好处理后事了。选择无非两种,要么去公安局自首,要么亡命天涯。可即使去了公安局,上交监控器里的视频,证明是他先动的手,自己是正当防卫又能怎样?两个人试图将一千加仑的氨水偷走后卖给吴忠那伙西北最大的制毒分子的罪状就够判无期徒刑了。警察也不会傻到只相信剪辑过的后半段打斗视频吧。而且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做这种勾当了。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逃了。
在逃走之前,我必须要将这块地方收拾的干干净净。而且要将包括我们俩厮打的过程,他的死亡时间以及现场处理的步骤、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以后不管是别人问到还是被警察盘问,都必须要完全的避开这个时间段内发生的所有事。
21:45左右:我俩拿着钥匙打开物料间大门。他打电话联系对方的人,让他们开着准备装氨水的空洒水车在22:45分赶到。
21:50左右:开始着手准备。他在外面放哨,我在里面接好水管,以备一千加仑的氨水从罐车里被抽走后,将水灌回罐车里替代氨水。因为氨水的密度是0.97,所以抽走一千加仑氨水,只需要灌回970加仑也就是4268升水就可以了。对于罐车里4万加仑的氨水来说,被稀释2.5%根本不会被发现,如果被发现,那公司也只会怪供应方,然后要求赔偿,绝对不会被查出来。上次我们已经成功的干了一票,虽然不能叫做屡试不爽,但这次有足够的把握了。
22:05左右,原本已经安排妥当,但他突提出要涨价,于是我们开始为了是否要改变之前与对方谈妥的价格而争吵。先前谈的是一千加仑1500万,我们也准备干完这一票就从这个化工厂辞职,神不知鬼不觉,加上上次的,我们一人能够分1500万。
但他突然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干,所以这一千加仑要卖到2000万。
“不说别的,就算你是做正经买卖,前面谈好的价格也不能说变卦就变卦啊,一诺千金,诚信为本。何况我们干的这是偷鸡摸狗的事,万一出了岔子,你我不是被他们干死就是被警察抓住。”
“什么叫偷鸡摸狗的事?啊?什么他妈的叫偷鸡摸狗的事?你要觉得这是偷鸡摸狗的事那你他妈别干了,我一个人干,我他妈这次一个人赚两千万!,你上次不也干了吗?你觉得你高风亮节是吧?装什么逼啊你。”
“能不能别扯远啊,咱就事论事好吧,我没说我不干,我只是说不要临时跟他们说要变价格,那可是一帮亡命分子,说翻脸就翻脸,再说了,1500万够多了,咱么赚的也的确不是正当的钱吧,为了多500万,惹来麻烦值得吗?”
“你要干就干,不干就滚蛋,待会他们来了我肯定要议价。”
“你小心别到最后弄成了狐狸没逮着,尽惹一身骚!”说着,我走到门口,拿起了他放在塑料桶上的手机,拨通电话:“喂,你们别来了,赶紧撤,情况有变,工厂来人了”
“你他妈有病吧你,什么别来了啊,手机给我”
“我不给,你打过去他们也不会来了”
“给我!”
“给你妈逼!”,我拿起地上刚才拧水管接头的扳手,砸了他的手机。怒火中烧,我背对着他,想缓缓气。可没来的及转身,一个铁通就扣在了我的头上,桶里冒着的白烟钻进鼻孔里,这才反应过来白烟是红磷燃烧后产生的毒气。
等我从头上摘下桶子时,眼睛已经在止不住的流眼泪,气管撕裂般的疼痛。眼前模糊一片,我摸到地上的扳手乱抡,沉闷的敲击声过后,他应声而倒。我努力挣开眼睛,弯下腰,凑过去。看见他半睁着眼睛,张着嘴,口中发出颤抖的呻吟。然后开始急促的呼吸,紧接着全身抽搐,没几下子,就咽气了。
鲜红的血慢慢的从他脑袋周边扩散开来,沾到了我的鞋边。
我看了下手表,6:17分。因为今天是周天,没人来上班,所以我们才选择昨晚动手。可结果却是我在这里处理尸体。原本偷窃的作案现场变成了杀人的作案现场。
我得抓紧时间。
穿上防化服,拿过门口最大的白色塑料桶,我将扳手,砸坏的手机,装红磷的桶子通通扔在了里面,然后从办公室取走出了连接监控器的笔记本电脑,折坏后也扔在了里面。紧接着我将他沉重的躯体也托进了桶里,然后用叉车取下货架上的氢氟酸。打开后倒在了白色塑料桶内。
盖上盖子,让它们慢慢的溶解。
7:48分,一切就绪,地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我在台账上写下了周五生产线使用氢氟酸的记录,将水管收回原位,白色塑料桶装在了昨晚开来的厢货车里。
我关上库房门,擦掉了门锁上的指纹。
一切看似正常,没人来过这里,除了丢失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和沾在我鞋边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