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治区六次人大会三年多前的事情了,当时家里饲养有2头奶牛,那可是当时很受捧的正宗黑白花奶牛,都在产奶期,父亲每天都踩着“红棉28”到县城卖牛奶,刚刚开始没有订户,每天10多斤,不用到市场摆,拉到县政府和一些单位大院门口,很快就卖完了。
刚巧那两天那拉的水田统一放水耘田,我们家的两块责任田都是离渠道最远的,上年就是统一放水时不及时耘田,害得全家过后费力去拨杂草,所以今年统一放水时母亲下令:放下所有事情,集中全家力量耘完田再说。在人事安排上,往往母亲就是司令,既然要抓紧时间,那就大干快上,父亲索性连牛奶也不卖了,把早上挤来的牛奶全部“出口转内销”,用家里那口18公分的铝锅煮好,大半锅的纯牛奶哦,这就是今天午餐了。要知道,我们屯的田地离家都比较远,集中干活时,都是带上一锅粥,再配上些许咸菜,拿到田间地头当午饭,方便午饭后连续作战,不然为了一个午饭来回跑,误了工时。
说来也巧,耘田的第一天临近中午,一辆吉普车风尘仆仆地停在离我们家水田不远的渡槽下,车上下来两男一女,径直朝我们走来,其中一个男的肩上还扛着摄像机。这些东西我们家并不陌生,我们家建有两个沼气池,沼气除了照明、煮饭菜外,父亲利用沼气替代柴油用来碾米获得突破,再加上利用沼液种植蘑菇,生产菌种,产量有效提高,父亲因此成了新闻人物,报纸、广播、电视里偶有出现,家里经常有讲普通话的人群出现,我和妹妹也经常被拉到照相机、摄像机前当主角,按照人家摆的姿势、要说的话表演着。
“老李,我们来找你吃中午饭了!”其中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大老远就举起手跟父亲打招呼。父亲停下脚下的活(耘水田主要用脚完成,一般是用手扶着拐杖作支撑,然后移动脚板,用脚板把水田表面的稀泥埋住水稻根部的杂草,是纯天然的除草过程。当然同时也是把当天所施的农家肥、化肥与水田作搅拌,促进水稻吸收养分的一个方法),走到旁边的水利渠道把手脚洗干净迎接他们。“广西电视台要录制一个沼气的专题报道,今天又要来麻烦你了。”
寒暄间,随行的记者小赵对我家田头的那口大锅特别感兴趣,她俯身掀开锅盖,对锅里面白白稀稀似是而非白粥的东西很好奇。“老李,你们家的白粥有点与众不同哦。”“锅里面是牛奶不是粥啊,是纯天然的黑白花纯牛奶。来,我给你尝尝。”说着,父亲从旁边的竹篮里拿出一个碗,给她盛了半碗。小赵浅浅地抿了一口,“哇噻!这牛奶好香好纯哦,稠稠粘粘的又没有甜腻的感觉,超好喝!”说着那半碗咕嘟咕嘟就下肚了。
“老李啊,你现在过的是资本家的生活了,耘田都用牛奶当午餐,大新闻,大新闻啊!小张,马上打开镜头,往这拍,往这拍,这新闻就叫《致富能手的田间营养午餐》,嗯,哈哈!就用这个作新闻标题。”领导模样的人好象找到了金子般激动得手舞足蹈,几乎忘记了他此时是踩在松软的田埂上,脚下一个趄趔,一只脚踩到了农毛沟里,光亮的皮鞋来了个黑泥浴,引来了大家一片哄笑声。
接下来的事情用脚都能想出来了,一家人围着镜头转,电视台拍牛奶和沼气两组报道一直忙到吃晚饭后才结束,说好的耘田计划泡汤了,气得母亲在临睡前仍唠唠叨叨地说父亲“鼻孔通窟--出风头!”。
让母亲没想到更出风头的事情真的来了,那个《致富能手的田间营养午餐》的报道引起了武鸣县领导的关注,县里派出统计调查组到家里来了解情况,按家里各项生产项目认真地统计。不多久,父亲出席了“武鸣县万元户表彰大会”,父亲光荣地戴上了大红花上台领奖,领回了一个很炫,很时髦,让老家人都十分眼热的大奖品--双喇叭立体收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