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们刚回到家没几分钟,就听大哥愤怒地冲入二哥房间一顿责问:“为什么让人临时加入我们的队伍?那人把我的奖章偷走就跑路了!你故意的!你故意的!是不是?现在我的东西没了!没了!不见了!”
二哥矢口否认:“我没有!他申请加入时说帮我们建桥,我就让他加入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他是有备而来,不帮忙建桥,反而只偷了资源就跑路。”
大哥涨红了脸,伤心地哭了,眼泪流下来,坚持说:“就是你!就是你让来路不明的人加入我们的团队!结果让人偷走了我的最稀有的东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太讨厌了!太讨厌了!我不要你这个弟弟了!”
先生听到动静,出来看状况,估摸出来缘由,开口对大哥说:“听起来是游戏里面的东西。天哪!你看你,那么伤心,那么愤怒,哭成这个样子,就因为游戏里面的一个只能用眼睛看的东西?!醒醒,不过是个游戏而已!”
大哥争辩说:“那个很稀有!很值钱!要五千块,我玩了很久的岛上游戏才得到的!”
然而,先生嗤之以鼻:“五千!那是游戏里面的货币,不是真的钱。再大的金额,它也不是真的!现在,离开你的电脑,回去你房间待上五分钟!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大哥泪光闪闪,抿紧了嘴唇,将椅子拉得贼响,嘭一声很快关上房门。我听到他明显压低的嚎啕声,想象着他扑倒在床上痛哭的样子。
过了几分钟,大哥从房间出来了,依旧涨红着脸,又将椅子拉得贼响,一边抽噎着一边继续玩游戏。
不久,游戏时间结束,电脑纷纷关机。大哥、二哥一前一后去了后院房子看电视。但是,没过几分钟,大哥去而复返,愤愤然回到房间关上门。难道他们刚才在后院房子里干架了?
很快,先生也从后院回来厨房冲咖啡。我听见大哥房间传来低低的哭声,示意先生说:“他还在哭呢。”
本来指望着先生去开导安慰一下大哥。没想到,先生竟翻了个白眼,淡淡地说:“不就是个游戏嘛?这都已经过去一个钟了!值得哭上一个钟?他竟然哭上一个钟?”
我走到大哥房门外,却对着厨房的先生说:“是。的确是游戏里一个的东西。但对他来说,那就是很重要的东西。梅森随意让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什么人临时加入团队才导致损失发生。梅森的做法导致了凯森的损失,他连道歉都没有。”
先生耸耸肩膀表示不想深究,端着他的咖啡回去后院看电视了。我在大哥门上敲了敲,然后拧开房门走进去。只见大哥红着眼红着脸抿紧了嘴唇,一副既愤怒又委屈还伤心的样子。
我说:“哎,你还伤心吧?你觉得愤怒吧?如果是别人偷了我游戏里的东西,我也会伤心我也会愤怒。你爸爸他不玩游戏不懂。”
见他穿着短袖,这么冷的夜晚也不把睡袍披上。我拉拉他冰凉的手,又说:“你冷不?把睡袍披上嘛。手指都凉凉的,要不要去冲一杯热汤喝?你自己去冲杯热汤喝。”
说完我就离开了大哥的房间。过了会,大哥披着睡袍走去厨房冲热汤。我听见他居然还吸着鼻子貌似要哭。
我叹了口气,又走到他面前说:“你知道吗?我以前也丢失过一件很贵的东西。那时我还是个学生,花三百多块买的随身听。没想到,放假时带去姑姑家时竟遭遇入室盗窃。我的背包连同包里的所有东西全都被窃贼偷走了。到现在,二十年都过去了,我再也没见过我丢失的东西。所以,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大哥没有说话,也不看我。我继续说:“人生在世,有得到就会有失去,有失去就要学会接受。哦,你知道吗?现在,我想起了 Zac 。 他是你们学校的,和你同一个年级。你认识他。他失去了一条腿。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他失去了他的腿。因为他上幼托时有一天生病了。随着病情加重,医生为了保住他的命,只能截掉他一条腿。他本来有两条腿,可是现在他只有一条真腿,一条假肢。一开始他肯定非常愤怒伤心,可是他最后接受了现实,接受了改变,乐观地活下去,戴着假肢继续上学。我说这个,就是让你明白,人生有各种各样的失去,不管是不是你的错,你要学会接受。得到,失去,得到,失去。你还会继续得到,也会继续失去。愤怒过了,伤心过了,委屈过了,就让它过去了。”
大哥依旧没有说话,吹了吹手持的一杯热汤,平静地默默地走开了。也许大哥也想起了 Zac 戴着假肢上下楼梯的样子以及运动会时在草地奔跑的画面。
到了睡觉前,二哥路过我的房门道晚安,我急忙喊住他问:“梅森!你等等,对于今晚的事,你有没有要解释的?”
二哥一溜烟跑了,边跑边说:“没有!”
今天上午,我听见大哥在二哥房间,兄弟俩讨论游戏讨论得嘻嘻哈哈。看来昨晚的风波真的过去了。
(2023年07月01日于昆士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