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得吃饭,吃饱饭,才能活着。
面朝黄土背朝天,每日辛苦劳作,只为那肚皮不再饥饿磨人。可是,粮食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更不会被大风刮来,得种,得收,再加上好多道工序,最终才能获得可咀嚼下咽的香喷喷的大米饭。
在湘江支流的源头,一个地处偏远山区的行政村,村里住着几十户人家,坐落位置已经是路的尽头,阿拓便生长在这里。
阿拓是留守儿童,还是大哥哥,和一对龙凤胎的弟弟妹妹一起,跟着奶奶生活。和所有留守的孩子一样,阿拓的父母也不得不外出务工,赚钱养家。
老家有一些菜地,种满了时令蔬菜,还有几亩薄田,勉强供应口粮。阿拓虽然只比弟弟妹妹大两岁,却分外地懂事。在学业之余和假期,会帮助奶奶干很多农活,包括插秧,除草,施肥,收割,打谷,这些都做得顺顺畅畅。
不论如何忙碌,阿拓家也得吃饭。
农村地区,收割的稻谷经过烈日的暴晒后,被装填成一袋袋的口粮。想要吃饭,需要将金黄色又扎手的稻谷变成白花花的大米,阿拓家也要完成这个步骤。
碾米。
当时阿拓家所在的地方有三种方式。
第一种,碾米槽。
这是一种古代传下来的碾米方法。利用高处水流的势能冲击木制水轮车的叶片,带动水轮车转动。水轮车轴上安装一侧凸起,水轮车每转动一圈,这个凸起部位则刮动一次横木的一端。
这根横木的中间设置了固定的支点,此时一端被水轮车带动下压,另一端则翘起,然后自动落下,安装的木锤便重重地击打槽里的稻谷。如此循环往复,最后碾出大米。
这种方法效率很低。
第二种,电力碾米机。电动机带动碾米机工作。
第三种,水力碾米机。它的动力结构原理和碾米槽的水轮车相近,只是将木制叶片换成了更耐用的金属叶片,同样利用从高处向下冲击的水流势能。
阿拓家附近的碾米槽坏了,没法用。电力碾米机虽然离得不远,但是机型小,产能不够,而且碾米价格昂贵。水力碾米机虽然在几公里之外,但是产能大,效率高,碾米费用低。
阿拓的奶奶自然选择水力碾米机。
那个时代,农村的人力货车中,要数双轮拖车用处最大,木制车体,前拉后推,运载量不低。这种拖车的缺点在于车轮上没有刹车,需要减速的时候,抬起车头,车尾拖地摩擦减速。
双轮拖车上装了三四百斤稻谷,总共六袋,阿拓在前面拉,奶奶和弟弟妹妹在后面推,就这样出发了。奶奶之所以在后面推,一来是后面推便于用力,二来顺带看着年幼的弟弟妹妹。
农村的土路不够平整,拖车在移动过程中,看起来左摇右扭的。一路走着都很平稳,速度也不快,毕竟阿拓还是个孩子,力气也不够大。
遇到下坡,阿拓抬起车头,车尾就会拖在地面上摩擦减速,弟弟妹妹偶尔会坐到车尾的横板上,利用自身重量压住车尾。
这个操作是存在一定风险和概率的,因为车身太重了。
穿过一个山坳,又出现了一个下坡。
这个坡与之前的不一样,下坡需要向左转弯。如果沿着直线,半坡之后便是两三米的断层,断层下面是农田。阿拓的拖车来到坡顶,开始正常抬高车头,车尾拖地。
然而惊悚的一幕即将降临到阿拓头上,拖车开始加速,车尾的摩擦似乎完全不够,奶奶和弟弟妹妹拉不住了,阿拓也感受到车子加速的压力。
说时迟,那时快,“嘭”的一声,拖车连带着几百斤的稻谷冲向了断层下面的农田。
完了,前面拉车的阿拓呢?是不是被拖车压在下面一起冲到农田里了?还活着吗?
这时候最着急的是奶奶,为了碾米,把大孙子给弄没了吗?
担忧之时,只见拖车冲向农田的轨迹一侧冒出个孩子头,阿拓还活着,他居然在那一瞬间机灵地闪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感谢菩萨救了阿拓一命。
从那以后,阿拓明白了一切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只有活着,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