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三十四回:贾府“地震”之“余震”风波

《红楼梦》第三十四回的回目是:“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

上一回,我们讲到贾宝玉被父亲笞挞,如果我们把“宝玉被打”比作贾府的一次“地震”,那么这一回我们要讲的就是“地震”后的“余震”风波了,也就是“宝玉被打”对其他人的影响,或者说是宝玉被打后,关键人物的反应如何?

上回的末尾,我们提到了特别关心宝玉的两位至亲及时赶到救下他,那么,这回都有谁来探望了宝玉,他们又怀着怎样的心情,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下面我们就几个主要人物简单分析一下:

我们第一个要说的是:和宝玉有着肌肤之亲,待在一起时间和机会更多的一位,她便是袭人。

宝玉挨打后,平时办事稳妥、言行谨慎的袭人,竟然接连几次不在状态,甚至失态,行为十分反常。

袭人第一次反常是在众人散去之后。

众人才散,袭人先是轻轻地伸手进去帮宝玉褪去中衣,看见伤处,她咬着牙说道:“我的娘,怎么下这般的狠手!你但凡听我一句话,也不得到这步地位。幸而没动筋骨,倘或打出个残疾来,可叫人怎么样呢!”

这些话在平时,袭人是肯定不会说出口的,不这符合她的性格,也不适合她的身份。此时因为关心则乱,她撕下了平常所戴的面具,暂时忘记了规矩,露出了真性情的一面。

第二次反常是在宝钗来看宝玉的时候。

先前,忠顺王府来贾府索要琪官,关键证据是汗巾子,茗烟怀疑是薛蟠说的,袭人听后就信了,所以,当宝钗问起宝玉为何被打,袭人一努嘴儿就说出来了。不过,这可不像袭人一贯的表现,平常的她,不但极会看人眼色,还能换位思考,相当善解人意。没想到,今天却失了理智,一点也不考虑宝钗的感受,就连满屁股伤痕的宝玉也觉得不妥,赶忙拦着她不让再说了。

袭人的第三次反常是亲自去回王夫人的话,还大胆向王夫人建议:找个理由把宝玉搬出园子去住。

平常这种回话都是派个小丫头去,就连王夫人看到她也觉得反常,说你怎么不好好照顾宝玉,自己跑来回话干什么?

她不仅回了话,还当着王夫人说:“论理,我们二爷也须得老爷教训两顿,若老爷再不管,将来不知做出什么事来呢?”这些话绝不是一个丫鬟该说和该管的,好在王夫人和她观点一致,算是没撞在枪口上,不仅如此,还歪打正中地赢得了王夫人的喜欢,为她做姨娘的道路做了铺垫。

袭人的反常皆因为她是真的心疼宝玉,虽然她对宝玉的好,可能有想依附于他的私心在里面,不过却情有可原。

下面我们要说的是一向端庄贤惠,知书达理,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的宝姐姐

正如书中写道:宝钗见他睁开眼说话,不像先时,心中也宽慰了好些,便点头叹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的话急了,不觉的就红了脸,低下头来。

可见平时三思而后行的宝姐姐,看到宝玉的惨样儿,也因关心而乱了分寸,说了自己都后悔的话,马上脸也红了。

这里也说明宝姐姐还是关心宝玉的,她对宝玉的关心也是贴切实际的,还特别送去了治伤的药。不过她的这种关心,也被他那个呆霸王哥哥一语道破了天机:“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先妈和我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方可正配,你留了心,见宝玉有那劳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也就是宝钗的关心可能是冲着结成“金玉良缘”而去的,是有目的性的。

接着,我们再说说来得不早不晚的林妹妹。话说林黛玉听说宝玉被打,比自己被打还难受,眼睛哭得像肿的桃子一样。见了宝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利害。黛玉心中虽然有万句言词,只是不能说得,半日,方抽抽噎噎的说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

之前袭人和宝钗也说了一大串类似于这种规劝的话,宝玉只在心里念他们的好,没有给她们任何正面回复。可是黛玉只说了这么一句,他马上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放心,别说这样话。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这也说明黛玉才是宝玉真正的知己,也只有在知己面前他才会毫无顾虑地脱口而出。这也许就是宝玉这个叛逆者不屈不挠、至死不悔的内心宣言,大概也只有黛玉这个知音才配听、才会懂。

后来凤姐来了,黛玉怕她笑话自己哭肿的眼睛,就溜了。于是,他们俩你来我往地开始了“地下”交流,宝玉怕黛玉担心他,就支走袭人,又嘱咐晴雯去黛玉那里:“看她做什么呢,她要问我,就说我好了。”晴雯说,“白眉赤眼,总得有句话,也像一件事儿。要不然就是送一件东西或是取一件东西,不然我去了怎么搭讪呢?”

宝玉想了想,就伸手拿了两条手帕子递给晴雯,就说我叫你送这个给她。虽然晴雯不太理解,但还是帮他去送了帕子。

等晴雯到了潇湘馆,黛玉已经睡在床上了。听说让送两条旧手帕子,思忖片刻,大悟,忙说,放下吧。可是这里边的奥秘,晴雯盘算了一路,也不解何意。

可是,林黛玉却体贴出手帕子的意思来,不觉神魂驰荡:宝玉这番苦心,能领会我这番苦意,又令我可喜;我这番苦意,不知将来如何,又令我可悲;忽然好好的送两块旧帕子来,若不是领我深意,单看了这帕子,又令我可笑;再想令人私相传递与我,又可惧;我自己每每好哭,想来也无味,又令我可愧。

从上面的这段话,我们大胆推测一下,黛玉刚开始收到手帕时非常开心,这是因为他理解了宝玉的意思,宝玉这一方手帕一个是提醒她,你不要再为自己流眼泪,实在忍不住就用这个擦掉,好像他亲自为她拭泪一般,这让黛玉很感动。可是,转念她可能又想到了:他们如今虽然可以私传信物,但又不能私定终身,也说明她对他们俩的未来没有把握,所以又不知不觉地伤心起来。

如此左思右想,一时五内沸然炙起。抑制不住澎湃的心情,就让掌灯,研墨,向帕子上提笔写下: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

  尺幅鲛绡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其二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

  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其三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这三首诗都藏着一个关键字:泪。

第一首,自问自答,说的是我满眼的泪水为谁而抛洒?当然是那个赠“尺幅鲛绡”(这里的鲛鮹代指手绢)的人。

第二首,用“抛珠滚玉”来形容黛玉每天以泪洗面的样子,很是形象。

第三首,借娥皇女英洒泪形成“斑竹”的典故,想要用彩线把泪珠串起来,却难以做到,隐约间也表现出这场恋爱的悲情色彩。

这几首诗,哪怕是不懂诗的人,应该也能读出那种悲和泪的感觉。这也与“木石前盟”中的还泪相呼应,另外也表达了黛玉一心为爱情而生,又甘愿为爱情而死的唯美的人生格调。

后面,黛玉只写诗写到身体不适,才上床睡去,却还是拿着那帕子在思索。

可见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片相思之情都很浓厚。一个屁股都快被打开花了,只能卧床不起,还怕亲爱的林妹妹为自己担心,不想让她为自己在家流眼泪,反派人去安慰她。一个自己身体不好,还在为亲爱的宝哥哥操心,此刻恨不能替他去疼,终日以泪洗面,一点都不顾自己那本已弱不经风的体格。他们眼里都只有对方,甚至不顾自己死活。

当然,来看宝玉的还有凤姐、薛姨妈等等大队人马,不过他们大都出于亲情或是礼节,这里我们就不再赘述了。

本回不光涉及的人物众多,可写的内容也不少,但是因为时间和精力有限,今天就说这些吧,咱们下回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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