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谁没有过天不怕地不怕,总觉得世界尽在脚下的时候。
可长大后,当我们身处在职场环境中,不再能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感。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都需要经过深思熟虑,因为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得罪同事或上级,影响自己的职业发展。我们害怕犯错,担心一个小失误会导致被批评、扣奖金,甚至失去工作机会。这种小心谨慎并非出于我们的本性,而是被现实的竞争压力和职场规则所迫。
而在生活里,权衡利弊更是成为了常态。面对各种选择,我们不再能仅凭喜好去决定。比如在选择职业时,我们可能会放弃自己热爱但收入不稳定的工作,而去从事一份自己并不喜欢但薪资较高的职业,因为要考虑到家庭的经济负担、未来的发展空间等因素。所有选择都是以利益最大化为标准,这才明白,那是生活的无奈。
上学那会儿记忆最深的课文是契诃夫的《装在套子里的人》,文章除了对场景和人物的描写能够知道,却不能理解。主角及长长的各种人物名字就够记上一阵子的了,自己所有印象深刻之处脱离不开孩子之间的“恶作剧”。如今人生过半,自己把自己也装进了套子里。
为了避免生活“出乱子”,给自己套了无数个规矩、规则,把自己一层一层地束缚起来。像极了别利科夫出门永远带着的伞、穿着的鞋套、裹着的棉大衣,手表、小刀都要装进套子一样,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
很多时候,我们还活在他人的看法里,他人的看法就像套子,紧紧套住我们。
别里科夫吃素怕不好,吃荤怕别人说,想找女仆又怕被说行为不端。工作中,他只记得不能做什么,对于要做什么却总是害怕。学校要开办阅览室、茶馆、戏剧小组,他都担心会出乱子。做什么之前都要想一想别人会怎么看,会怎么说,会不会随意揣测什么。永远怕出乱子,怕被人指责,不敢做事。
为了和同事保持关系,他去拜访,自己难受,别人也难受。别利科夫差点结婚,却因女方和弟弟散步觉得不像话,上门指正,最后被赶出门,被人看到就觉得世界崩塌,臆想着别人的议论,从此一病不起。
小的时候很少会在意别人是怎么看我的,但是当小时候因为做某一件事情或者是说某句话得到了正强化,来增加某种行为或反应发生的频率,就会强化这种行为或表达方式,从而在潜意识中形成记忆,促使其在未来更有可能重复类似的行为或表达。所以当环境对人的要求越来越严苛,规则越来越细化,并且不鼓励自由意志的时候,就会形成越来越封闭的正强化。
小时候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你要听话啊~”“不准给我惹事情~”等等话术,其实都是在让一个孩子能够更符合主流标准。比如别里科夫死后,人们虽高兴却要装出哀愁。因为要按照社会和他人期待的方式来表现,从而隐藏真实的自我。害怕因为展现真实的自己而被他人否定、排斥,甚至遭到厌恶。这种恐惧让人们选择迎合大众,以避免可能的负面评价和孤立。
人们常常将自己的价值建立在他人的评价之上,认为只有得到他人的肯定,自己才有价值。这种错误的价值判断导致人们不敢真实地表达观点和情感,而是伪装成大众所接受和喜欢的样子。而一旦这个意识形成,他们的评价就可以变成一把无形的利刃,杀死每一个别里科夫。
如今再看,自己也毫无意外地变成了另一个别利科夫。会不自觉地陷入周围人的评价体系中,如果周围的人都觉得使用拼夕夕很掉价,那么就会隐藏自己的消费记录;如果周围的人都在谈论某一种话题,回家做功课查询各种知识先要取悦他们,只为得到一个众人的“嗯”一声肯定。即便是在工作群里领红包,也绝对不做那个第一个领的人。
这种对被讨厌的恐惧和对他人认可的过度追求,使人们陷入一种虚假的、迎合他人的生活模式中,无时无刻不在努力讨好他人。在疫情之后,所有的情况似乎变得更加糟糕,青年人找不到工作,中年人不断失业,教育压力和养老压力这些都变成了一个一个“套子”。
我记得在媒体上有一个旅行博主“阿放”,每一个视频都非常的唯美、广阔,有一种“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的感觉。而这些视频之下最多的评论是“阿放,替我自由吧”。
在这充满无奈与束缚的现实世界中,成年人们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满心愤懑地想要毅然决然地辞去那令他们感到压抑和疲惫的工作,然而,第二天清晨,他们却又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乖乖地去上班。他们无数次在内心深处渴望能够抛开一切束缚,不管不顾地去追寻自由,去放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每当日落西山,他们依旧按时回家,继续在那既定的轨道上机械地运行。
这多像《装在套子里的人》中的别里科夫啊!总是被各种各样的规矩和担忧所束缚,把自己紧紧地封闭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如今的现代人,又何尝不是在生活的重重枷锁下,逐渐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别里科夫?或许,是不是所有人的经历在本质上大多都是相似的,那些还没有深刻体会到这种无奈和束缚的人,只是还没有抵达那个特定的时间阶段,还没有被生活的洪流推到必须面对这一切的时刻罢了。
契诃夫 说:“为了一片面包,一个温暖的窝,一个微不足道的职位,我们容忍谎言和虚假,自己也在撒谎。”
这就是成年人的无奈,这就是生活的套子。是不是我们都永远无法挣脱这种束缚,直到我们也像别利科夫那样躺在棺木里,面容温和,愉快,甚至有几分喜色,仿佛很高兴他终于被装进套子,从此再也不必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