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数座青山,门前一片梨树。
秋天,则摘了梨,梨树一下子轻松起来。突然有一两枝又异常青翠,分明是新萌了绿叶,再不几天,枝头霍然怒放着数十点洁白的梨花,真个重新闹起了春意。
然而等待了许多次蜜蜂,可连野蝶也不曾见到。不久,初霜至,薯叶冻烂,包谷难熟,在萧索的秋风中,梨叶经不住阵阵悲凄的拨动,已在“悉悉索索”地飘落了,谁还敢奢望以娇艳著称的梨花能结出果实来呢!
严冬的一个周日晨,我捧着书坐在门口晒太阳,微风拂面,给人丝丝寒意。右边的小晒场上,几个孩子正一边学着电视剧镜头跌打吟唱,一边玩着弹子,兴致正高得很。不一会,我看到其中一个好像向大家作了什么提议,他们便一齐收了弹子,向我奔来。
正当我纳闷时,才发觉他们跑向了我面前的那片梨树。满身瘤结的灰黑色梨树枝上,零零落落,还桂着几片梨叶。这大约是秋萌的新叶,如今像初红的枫叶,还留着可怜的绿意。
我不禁疑惑了,难道这些男孩也会在意这些毫无精彩可言、行将败落的残叶?
孩子们一到梨树下,立刻四散开了,每人都仰着头向树枝间搜索着。很快有人欢呼了起来,“噌”地一声,像猴子一样窜上了树,折下一个小枝头,枝头竟然挂着四五个小梨子,被寸把长的果柄顶着,真像橡皮小人晃荡着的圆脑袋。
啊,我奢望过却又忘怀了的冬梨,我竟没想到寻你,不,我甚至不敢想到寻你。我只把你当作了梦中的星星,总以为在日里,你是毫无踪迹。原来娇艳的梨花,能胜过傲霜的秋菊,结下几个小果子,给冬日的人们一个惊喜。
我亢奋地站了起来,孩子们的欢呼声此起彼落,也在我的心田回应。当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手摇着梨子,咂着嘴,美美地品尝着从我面前走过时,我顾不得身为人师的尊严,朝他们伸出了手。
梨子只有葡萄那么大,开花至今已好几个月了,显然它已不能再长大。它的皮呈焦黄色,在灰黑色的枝间,远看是绝难发现的。可真难为孩子们心灵眼尖。
我咬了一口梨,味儿有些苦也有些涩,甜味固然也有一点点,终觉与“香甜可口”相去太远了。我想到孩子们那副品尝时美滋滋的表情,非但没有被捉弄的感觉,反而得到了深刻的启迪,倘若单用口来品,整个世界市会显得枯燥乏味;人生,要用心来品。
也许我无法珍藏这冬梨,但我记得梨树在秋天开过花,在冬天结过实,梨树以它自己超常的生命力证明过,青春可以再现,可以常在;它启示人们在无情的岁月中可以超然,可以无忧无畏,自强不息。
本文发表于1994年11月2日《浙江教育报》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