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会越来越坚强,但是不,我感觉自己是越来越脆弱。昨天把学生送到车站,当学生陆陆续续的上车之后,当我一个人走回去的时候,我不知为何却忍不住落泪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在这样一条熟悉的路上兀自哭泣,很多路人看我,但是泪水还是不听使唤的下落。是的,这是我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届初三,很多话我已经对他们说过,可是我还是用不放心的目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我知道,孩子终要独自走向远方,我只能成为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知道在蒲公英生活过的孩子会像蒲公英一样坚强,随风而行,风停则止,他们可以随遇而安,不惧江湖吹来的任何风雨,可是我为什么还是不舍他们,不愿他们离去呢?我承认我对自己的学生总是付出很多,以至于有人问我值吗?我想自己一直做事的原则不是值不值,而是愿不愿,如果我愿我觉得就值。虽然我在此误解多与理解,失落多于收获,但是我想这就是人生吧,如果人生收获太多,那和贿赂也没区别。看似丰厚的人生,其实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其实是一无所获,而那些一直生于底层磨打而从未放弃自我精神追求的人终成为最后的赢家。他们肉体在负重,而精神早已超脱自我,穿透古今。
在此带了四届初三,最大的感触是为他人作陪衬,拔尖的学生总是别班的,我常年扮演的角色是配角,是“平乱”的角色。且不说什么大材小用了,其实从骨子里没人把我当大材用,我在众人眼中就是一个无用的人,一个不合时宜的人,我明白自己的位置处境,所以一直活得很谦卑很谦卑,知我者多从我的文字看出我的灵魂,不知我者多从我笑傲的言语中对我不屑。然而我仍有不甘心,所以每每想把配角演绎成主角,把普通班变成优生班。我从不认为自己事与愿违,因为每一年我都有收获,因此我向来认为凡付出皆可收获,也许不是那样的丰厚。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学生被我感化,走上一条为理想而奋斗的朝圣之路,至于路的尽头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也许是一片迦南美地,或者一片桃花源,或者还是路,可是孩子,你继续走吧,终有一日你会看到想看到的风景。
起先我热爱的是书籍,喜欢的是一种人与书的境界,后来当我当了老师,我热爱的是学生,钟情的是人与人的境界,我觉得每一个人都是一首诗,甚至一部书,一个班的学生就像一本散文集、一本小说集,人个不同,各有趣味。也许我的教育是唤醒他们内心深处沉睡的潜能,或者改变他们原有的路线,也许所做的事是微小的,甚至是无用的,或者有些人在我这儿得到的是相反的。粗浅者,认为我深沉;狡黠者,认为我邪恶;而只有真正读懂我也被我读懂的学生才会默默地望向我,听我说话。我有一颗野心,不是创造一个丰厚的物质世界,而是一个精神帝国,它包容着我的思想,去影响更多的人,就像当年佛祖的传道,或者耶稣的传教。是的,灵魂深处我是一个想做那样的人,但是我并非要组织一个类似宗教的组织,而更像孔子一样面对自己的学生,学生良莠不齐,但我能因材施教。那么,这样看来,我是一个天生的教员之才,(不是胶原蛋白)我不想做老师也要做老师,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别人又会说我,你又开始背书了。孔子说自己述而不作,但是还是留下了让后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论语》,而我虽然述而作,留下的是一腔废话,废话就废话吧,留予后人评说。
二零一五年六月十五日
写于酒后醒来凌晨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