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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以后,次第花开,在北方尤其如此,大约因为阳光充足雨水少的缘故。
这里的北方是黄河以北。珠江流域的花不在此列,它们也不受气候影响,过年的时候都开得毫不矜持。只有长江流域我家乡的花,春天的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要到夏天阳光很猛烈的时候,才猛烈地绽放,像湘女猛烈的爱情,也是有时序的。
苏东坡去的地方多,所到之处总是兴致勃勃地流连风景,兴致勃勃地记录心情,仅这两条,就值得我们现代人好好学习。
宋哲宗元祐七年(1092)的夏天,苏东坡四月在颍州(安徽阜阳),五月在扬州,与不同的人赏花,很是风雅惬意。
1、浣溪沙·芍药樱桃两斗新
芍药樱桃两斗新,名园高会送芳辰。洛阳初夏广陵春。
红玉半开菩萨面,丹砂浓点柳枝唇。尊前还有个中人。
宋哲宗元祐七年(1092)四月,作于颍州。
“洛阳初夏广陵春”一句中的“广陵”,为扬州旧称,春日盛产芍药,有“芍药甲天下”的美称,这句以扬州的芍药与洛阳的牡丹并此,来形容颍州芍药的美好。
“丹砂浓点柳枝唇”一句,则是指树上的樱桃有如红唇一般。把白居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用在这里,柳枝活了,色彩也相当明艳。难怪只有他最先领悟到王维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他真是有画家的眼睛。
刚好我的朋友熊鹰在宁夏,拍了正在盛开的芍药,纬度差了不少,但时间刚好,就当是北宋穿越过来的吧。
2、减字木兰花·回风落景
五月二十四日,会无咎之随斋。主人汲泉置大盆中,渍白芙蓉,坐客翛然,无复有病暑意。
回风落景,散乱东墙疏竹影。满坐清微,入袖寒泉不湿衣。
梦回酒醒,百尺飞澜鸣碧井。雪洒冰麾,散落佳人白玉肌。
宋哲宗元祐七年(1092)五月二十四日,作于扬州。
无咎,就是苏东坡的学生晁补之。究竟是诗人,风雅得紧,背景、色彩也随之清雅。
芙蓉:荷花。
翛(xiāo)然:无拘无束、超脱自然的样子。
落景:落日余晖。
清微:清风。
百尺飞澜:从百尺深的井中汲上来的水。
雪洒冰麾:泉水飞溅,如同雪珠冰花一般尽情飞舞。
词意浅显,明白如话,记一次聚会,清幽闲适。只是我对第一句有些疑问: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东墙的竹影模糊散乱。窃以为,黄昏的影子应该映在西墙才对?
把冰凉的井水放在大盆中,将白色的荷花浸入其中,满座清凉生风,井水消暑很常见,但浸入白色荷花,就是文人雅士的行为艺术了。
我小的时候,大热天我爸爸也会到屋后打来井水,把西瓜泡进去,是有冰箱之前的降温方式,只是形式简陋,西瓜们依次浸在白铁皮的水桶中。倒是我有个作家朋友,大夏天带家人怕岳麓山,上山前带个大西瓜渍于山下泉水中,下山时便可大啖冰西瓜,到底要浪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