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名:《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
主角配角:裴砚忱姜映晚
简介:他,出身名门世家,官位显赫,京城中数不尽的女子对他魂牵梦绕。 可能走进他心中的人,只有那位落魄千金。 眼看与千金定下的婚期将至,却被千金与门不当户不对的理由,拒绝了婚事。 千金另嫁心上人的前夕,他翻进院楼,将她压在塌上,夺了她的清白。 事后,她隐姓埋名,逃亡了边关的无名小镇,企图远离那只魔抓。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那病娇权臣,还是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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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逾白看不出裴砚忱此刻在想什么,但当他回头,再次往芙蕖池看去时,姜映晚已经从池边离开。
只剩裴淮州。
他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杯。
看向芙蕖池旁裴淮州的目光,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裴淮州的生母赵氏当初是母凭子贵,借着腹中的孩子,硬生生在裴泽晟与正妻陈氏感情最好的时候强行进了府。
裴泽晟与主母陈氏既是世家联姻,又是双方两情相悦。
这种情况下,赵氏能使计怀了裴泽晟的孩子,还能以姨娘的身份被抬进府中,就可见她的城府。
她一辈子不得夫君宠爱,哪怕成功进了裴府也不被裴老夫人认可,这种情况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让她们母子往上爬的跳板,赵氏怎么可能会放过。
偏房院中。
裴淮州一进来,就见他母亲在调香。
见到他人,赵氏放下手中的香料,抬头看向他,问:
“有些进展了吗?”
裴淮州在一旁坐下,脸色有些阴沉。
“还没有。”
赵氏皱眉。
裴淮州解释:“近来朝堂应该是事情不多,裴砚忱除了上朝,基本不怎么离府,在他眼皮子底下,儿子暂时找不到动手的时机。”
这么多日过去,他自己也有些等不及了。
既然催情香无法用,他原想着再去姜映晚面前示示好,说不准时间长了能让她对他有几分不一样的感情。
可她还是对他一如既往的警惕。
他前几日在她称病的时候就去了那么一次碧水阁,回来就被老夫人训了,说他不知礼数,擅闯女子阁院。
姜映晚这几天又是很少出碧水阁,可这次,他却是不敢再往碧水阁跑了。
在事情没成之前,他若是先惹了老夫人厌烦,会更加麻烦。
赵氏脸色也有些沉,她将香料推到一边,语气不是很好。
“这几日我去老夫人那边请安,老夫人话中明里暗里都是对为娘的敲打,说让你少去招惹姜姑娘,很明显,老夫人这是已有不满。”
“这几天,若是裴砚忱还是常在府中,就只能先等等再说。”
裴淮州瞥向那些被推到一旁的香料,“母亲在配什么香?”
赵氏没细说,只道:“都是你日后能用到的香,当然,要在催情香得手之后,这些香才有用武之地。”
姜家那姑娘看着乖,但到底接触得少,谁也不知真正的性子如何。
等用催情香生米煮成了熟饭,若是那姑娘不好掌控,她总得提前做些打算。
这香料,便是她的对策。
她研究了一辈子的香,曾经能靠着这些香锦衣玉食、成功进入裴府,将来自然也能靠着这香料,让那姑娘乖乖听话。
这天过后,府中暂时相安无事下来。
裴淮州收敛了很多,不再往姜映晚面前跑。
赵氏也如从前一样,在这后宅中敛去存在感。
而姜映晚则是一边等裴砚忱那边的结果,一边在碧水阁看那些从邺城带来的账本。
裴砚忱除了上朝,便是在翠竹苑处理公务。
行踪再固定不过。
直到六七天过去。
苦等多日的裴淮州终于等来了一个裴砚忱出府离京的机会。
这天午后,周靳快步跑进世安院。
对着前厅中的裴淮州说:
“公子,属下打听到,明日一早长公子就要离府,为期至少三天。”
裴淮州看过来,“消息属实?”
周靳点头,“属实。”
裴淮州扫过放催情香的地方,眼底深暗泛沉,“这两日多注意碧水阁的动静。”
周靳应声,“是,公子。”
……
为了不引人怀疑,也为了在事后彻底撇清自己的干系,裴淮州在裴砚忱离府后的第二天傍晚,趁着姜映晚去紫藤院和老夫人说话的间隙,着人混进碧水阁,将这枚催情香丸放在了焚着的香炉中。
在拿到这枚催情香丸的时候,裴淮州就在想该如何使用它,才能既达到目的,又能将自己清清白白地摘出来,不惹老夫人震怒。
若是他将香丸用在自己的院中,再派人用借口将姜映晚喊来,虽也能达到目的,但事后暴露的风险也是百分百。
她在他的院子里中药、又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但凡是个人都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但若是——
她在她自己院中跑出来,主动撞入他怀中纠缠他,届时再生米煮成熟饭,就算老夫人再怎么不愿让姜映晚嫁她,失了身没了名誉,她也只能嫁他。
姜映晚从紫藤院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黑。
她在紫藤院陪着老夫人喝了茶又用了晚膳,正想去梨花雕木软椅上坐一会儿,
岂料刚走到香炉附近,就觉得一股甜腻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姜映晚眉头蹙紧,下意识停步看向了玲珑香炉上袅袅升起的淡淡烟雾。
最开始吸进鼻中的那缕烟雾,刹那间便顺着呼吸钻进了五脏肺腑。
庭院中紫烟端着茶盏过来,正要进门,脚还没迈进去,就听自家小姐问她:
“香炉中焚的什么香?”
紫烟不解,看了眼那与寻常并无二致的淡淡烟雾,回道:“就是平常用的香,小姐,这香有问题吗?”
姜映晚呼吸不自觉屏住。
然而最开始吸入体内的那缕甜腻的香气,仿佛在体内点燃了一把火。
由内到外渐渐升起一股来历不明的燥热。
再看向炉中烧得正旺的香,她瞬间猜到了什么。
来不及解释,第一时间迅速转身,来到门口,拉着紫烟就往外走。
紫烟一头雾水。
端着的茶盏“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碎片迸溅,四分五裂。
她顾不上地上的狼藉,见姜映晚脸色不对,本能地跟着姜映晚往外走,“小姐,怎么了?”
话问出口,她又想到方才姜映晚问她的那句话,紫烟反应得很快,福灵心至猜到了什么:
“是香有问题吗?”
可是这是裴府,谁能在守卫森严的裴府动手脚?
那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这也是姜映晚在想的问题。
只是很快,那香的药性就剧烈起来。
最开始的那缕若有似无挠痒般的燥热,短短片刻,便急剧到难以压制。
就像有千万只密密麻麻的蚁虫在啃咬,体内那股骤然翻腾的热浪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姜映晚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好在紫烟眼疾手快扶住她。
“小姐!”
姜映晚呼吸又急又快,纤细的指尖被她狠狠掐在掌心,试图以疼痛来保持清醒。
不知是方才香炉中的香雾残留的药效,还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哪怕跑出了房间,在院子里依旧能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甜腻香气。
体内的异样越来越强。
她已经没有心力去思考这香是何人所下,只撑着最后的意识,催促紫烟迅速扶她去老夫人的紫藤院,并派人将这边的情况提前通知老夫人一声。
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身在裴府,紫烟也是慌得厉害。
尤其当她察觉到,自家主子身上的温度几乎烫手时,她急的快要哭出来。
姜映晚强撑着最后的力气与清醒,带着紫烟往碧水阁外面跑去。
她走得跌跌撞撞。
但片刻不敢停下。
这香的药性诡异,她难以想象她下一秒会在这种药性的掌控下做出什么事。
只能不断往外跑,不断往紫藤院的方向跑。
天色彻底黑下来。
府邸中廊檐下悬挂着的琉璃盏灯接连亮起,驱散了部分昏暗。
从姜映晚回碧水阁,裴淮州就一直藏身在碧水阁附近,这会儿见她慌乱地往外跑,他缓缓从廊角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黝黑诡谲的暗眸紧锁着青石路上那抹仓促往外跑的纤细踉跄身影,不慌不忙地朝她走去。
然而走到一半,余光却瞥见远处走来的一抹墨色身影,他脚步骤然停住。
不可置信地朝那边看去。
视线中,身形挺拔冷硬、周身气息疏离淡漠的人不是裴砚忱还能是谁。
裴淮州眼底卷起惊天骇浪。
手掌顷刻间攥紧,冷眼朝着身旁的侍从周靳看去。
周靳也是同样意外。
他明明多次确认过,裴砚忱最早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谁能想到,他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了裴府。
裴淮州气息沉冷得厉害。
眼底怒色与慌乱交织。
但现在,不是他问罪周靳的时候。
裴砚忱突然回府,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尤其催情香丸已下,姜映晚也中了药,若是被人查出来……
裴淮州下颌紧紧绷着。
慌乱之下,强行稳住心神,第一时间吩咐周靳:
“快去!立刻让人去把碧水阁中的催情香处理掉!”
而侧前方,姜映晚已经快走到垂花门。
垂花门附近的灯盏没那么多,只有零星几个装饰用的棱角灯。
浅淡的光晕,虽能勉强看清路,但不足以看清人脸上的神色。
姜映晚体内的药性几乎快要发挥到极致,头晕目眩意识越来越模糊不说,全身也绵软得厉害。
就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
随时可能撑不住身体倒在地上。
她唇瓣被她咬的出血,指尖也深陷肉中,眼前的视线晕眩中透着水汽,一双湿漉漉的清眸被催情香的药性逼得泛红。
紫烟努力扶着姜映晚。
边搀扶着她往前,边仓惶地回头往后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草木皆兵,刚刚她好像,在身后听到了很沉重的脚步声。
从碧水阁离开没多大会儿,派去通知老夫人的小丫鬟已经跑到了紫藤院。
很快,整个裴府后院混乱起来。
姜映晚似乎听到了很多杂乱的声音从紫藤院的方向传来。
但她实在没了力气,在走到青石路尽头时,身子绵软跌倒之际,一个不留神直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清冽又有些熟悉的气息顷刻间钻入鼻间。
姜映晚全身烫得像要烧起来。
最后一丝残存的本能告诉她要迅速从这人怀里出来,但那如烈火般的药效却让她做不出动作。
紫烟乍然见到在此时出现的裴砚忱,狠狠惊了一跳。
她下意识想扶着自家小姐往后退两步,但还没用上力,就见素来淡漠疏离的裴大人,主动搂住了她们小姐的腰。
紫烟惊得眼睛睁圆。
正要开口,却见裴砚忱低头看向他怀里的姜映晚,修长冷白的手覆上了她额头。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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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烟回道:“碧水阁房中的香,好像被人动了手脚。”
裴砚忱眉头皱紧。
怀里的人身子滚烫。
掌心下的额头也烫的厉害。
他没作犹豫,直接将姜映晚打横抱了起来。
抬步去翠竹苑之前,一把扯下身上的腰牌扔给了身旁的季弘,出口的嗓音冷厉冰寒:
“先将府中的大夫喊来,再带着腰牌速速进宫,请御医过来。”
季弘不敢耽搁。
握紧腰牌迅速转身出府。
紫烟见裴砚忱抱着姜映晚离开,她焦急地看了眼紫藤院的方向,那里方嬷嬷已经带人快速赶了过来。
她纠结片刻,随后快速跟着裴砚忱去了距离这儿最近的翠竹苑。
走至一半,裴砚忱在亭台处瞥见裴淮州的身影,漆黑浓墨般的眼眸不着痕迹地眯了眯。
他脚步没停,扫过裴淮州,便继续向前。
直到将人抱到翠竹苑的卧房中。
老夫人近两年身子不好,裴府中常年备着医术高明的大夫,很快,翠竹苑的一位侍从便将气喘吁吁的大夫带了进来。
裴砚忱将姜映晚放在矮榻上的那一刻,姜映晚撑着最后的力气迅速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挪着身子往后退了又退,与他拉开距离。
怕自己忍不住药性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手心已被她自己掐出血,她却全然未觉。
咬着牙、努力保持着清醒,对他道谢:
“多谢裴大人。”
裴砚忱垂眼看着她的动作。
并未言语。
他脸色冷凝莫辨,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片刻,裴砚忱缓缓直起身。
但目光未从她身上离开。
只对门口焦急的紫烟说:
“屏风后有毯子,去拿来。”
紫烟立刻应声。
快速取来毯子,疾步跑向矮榻,裹住了自家小姐。
裴砚忱收回视线,府中大夫已来到门外。
他回身,拦住大夫行礼的动作,直接吩咐:
“去给姜姑娘看看。”
李大夫擦了擦额头上跑出来的汗,连忙应声,提着药箱往里走。
来到榻边,他从药箱中拿出帔帛,看了眼姜映晚此刻明显不正常的面色,尽量让自己忽视身后那道冰冷带怒的目光,
轻声对姜映晚说:
“姑娘,您伸出手腕,老夫来把把脉。”
姜映晚照做,指骨被攥得苍白的手指僵硬松开,任由微凉的帔帛搭在腕上。
李大夫隔着帔帛去探脉象。
开始时神情还算正常,可很快,他眉头拧起来。
神色也变得沉重。
他指腹在她脉上没松,仔细探了又探,才将视线落在姜映晚身上,问出一句:
“敢问姑娘,可有婚配?”
他解释,“姑娘所中之香药效非凡,若是已有婚配,或者有婚约在身的话,可以直接行床笫之事来解药性。”
这种法子最简单便捷。
也最不伤身体。
姜映晚眼睫垂颤。
她很快摇头拒绝。
不带一丝犹豫。
“没有。”
“没有婚配。”
裴砚忱朝她看去。
晦暗的眼底,眸色不明。
李大夫面露难色,他再次探了探脉,随后收了帔帛,拿出纸张,迅速开了个药方。
“先煎药喝下,但因为煎药时间长,为了避免在这期间药性再发作,姑娘可以泡泡冷水配合着减轻几分催情香的药性。”
姜映晚闷声点头。
裴砚忱侧身,吩咐人去备冷水。
李大夫则是出去看着人煎药。
待水准备好,裴砚忱走向矮榻,俯下身去握姜映晚发烫的手腕,打算抱她去泡冷水。
姜映晚下意识抬头。
被药性折磨得湿漉发红的水眸毫无征兆地对上他冷静淡漠的眼眸。
裴砚忱动作顿了一刹。
漆黑的眼底无声无息地卷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掌心微冷,和姜映晚浑身滚烫的温度比起来,他手上的温度可以称得上冰凉。
可当他掌心落在她后颈上的那一刻,她却像被烫到一样,身子蓦地一僵,下意识想躲。
察觉到她的动作,裴砚忱垂了下眼。
手上却用力,不容她逃开。
手臂箍住她腰身,不容置喙地将她抱了起来。
“药还要一会儿才能熬好,先去泡会冷水。”
姜映晚下颌紧咬。
手指用力地揪紧衣裙一角,抵抗着药性,防止自己往他身上扑。
冷水放在了内室,明明没几步的距离,对姜映晚来说,却仿佛度步如年。
紫烟从外面小跑回来,等再拿来毯子,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裴大人将她们小姐抱去内室、消失在屏风处的画面。
她顾不上多想,拿着毯子快步追了上去。
裴砚忱将姜映晚放在浴斛中。
虽然他动作放得缓慢,但冰凉的水寸寸涌上滚烫肌肤的巨大体温差,仍旧激的姜映晚拧紧眉。
初夏的衣裙薄,在水中一泡,就如薄纱一样贴在身上,映衬出身体的玲珑曲线。
裴砚忱及时偏头侧目。
可就在视线移开的刹那,不经意间瞥见了她锁骨下面的一个印记。
他目光顿住。
不由看向了这个蝶形印记。
在现实中,这个印记他是第一次见。
可在那个日夜耳鬓厮磨的旖旎‘梦中’,这个一模一样的印记,他不知看过多少次。
姜映晚被冷水激的恢复了几分清醒。
注意到他的目光,她下意识用手拢住了微微散开了一点的衣衫。
随着她的动作,那个昙花一现的蝶形印记也被完全遮住。
裴砚忱指骨有瞬间的收紧。
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只是眼神中是姜映晚看不懂的沉暗。
“我去外面,有什么事就喊我。”
姜映晚点头,但抓着衣襟的力道未松。
裴砚忱又看她一眼。
越过紫烟,转身往外走去。
只是掩在袖中的手,一直未松开。
一样的蝶形印记、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名字与面容,甚至梦中梦外的地点与事物都有非常多的重复之处。
他那个梦,真的是梦吗?
阁院外涌来的喧闹传入翠竹苑,裴砚忱压下脑海中的思绪,抬步往外走去。
无数灯盏将庭院照的亮如白昼。
满脸担心着急的老夫人被方嬷嬷搀扶着亲自来了翠竹苑,后面还有一众仆妇和侍从。
见到裴砚忱,老夫人立刻问:
“怎么回事?晚晚现在如何了?”
裴砚忱拦在门口,没让他们进去,只冷声说:
“碧水阁被人投了催情香,姜姑娘不慎吸入了催情香的香味,大夫已经来看过,这会儿姜姑娘在泡冷水压制药性。”
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
手中的玉杖重重捣在地上。
“碧水阁中怎会出现这等污秽之物!”
“方妶,给我彻彻底底地查!”
方嬷嬷连忙应声。
主院中的主母陈氏听到动静亦带人赶了过来。
另一侧还跟着姗姗来迟的姨娘赵氏和看似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裴淮州。
裴砚忱依旧没让任何人进去。
冷沉的目光扫过在场之人,看似漫不经心道:
“府中守卫森严,外人轻易进不来,更别说投催情香这种东西。”
“能做的,只有府内之人。”
赵氏心头一紧。
脸色隐隐有些不好看。
裴砚忱话音一转,锐利沉厉的目光忽而瞥向一旁状似事不关己的裴淮州身上。
“两刻钟前,二弟去碧水阁附近做什么?”
他这一句问的太突然。
赵氏和裴淮州的脸色都有些变。
见老夫人冷着眼偏头看过来,裴淮州下意识辩解:
“我那时只是碰巧经过垂花门,兄长,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姜姑娘,这几日我都没有见过她,今日更是不曾见过。”
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
今夜之事本就蹊跷,现在又听说时常不在府中的裴淮州恰巧在垂花门出现。
而且他还有个极擅调香的姨娘。
老夫人沉着脸扫过赵氏,直接下令:
“来人!去碧水阁,验催情香。”
季白疾步从碧水阁的方向赶来,对着老夫人和裴砚忱道:
“属下已经让人去了碧水阁,姜姑娘的房中除了还残留着一些很淡的催情香的气味,香炉中并没有发现催情香。”
听着这话,老夫人正要开口。
翠竹苑院再次传来一阵骚动。
季弘来不及一一向众人行礼,火速将御医带到了裴砚忱面前。
“大人,御医请来了。”
裴砚忱点头,他看向老夫人,“祖母,在我们裴府发生这样的事,我会让人一一查清,还姜姑娘一个说法。”
“今日时辰已不早,姜姑娘这里我会守着,您先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摆手,“我放心不下,你尽管带着御医进去,祖母去前厅等着。”
老夫人不走,其余人自然也不好离开。
陈氏看了眼带着御医进卧房的自家儿子,随着老夫人一道去了前厅。
赵氏不着痕迹地和裴淮州对视一眼,也只能跟着一块过去。
卧房中,姜映晚裹着毯子,脸色潮红地坐在矮榻上,御医隔着帔帛探脉象。
裴砚忱站在旁边,见御医眉梢微皱,他蹙眉问:
“如何?”
御医收了帔帛,毕恭毕敬地对裴砚忱道:
“回禀大人,那香药性太烈,除了床笫之事,唯今只能用针除药效。只是……”
他欲言又止。
裴砚忱看了眼姜映晚,道:“但说无妨。”
御医接着说,“只是这个法子会很疼,而且今日一次解不了药性,至少需三天。”
听完,裴砚忱看向姜映晚,问她,“施针?”
姜映晚直接点头。
裴砚忱对御医道:“有劳张御医。”
张狄可不敢承这位首辅权臣的情,忙声道:“大人客气,这是下官该做的。”
说着,他从随身带来的药箱中拿出银针。
这时,李大夫让人准备的药也已熬好。
紫烟疾步端了过来。
张狄能在宫中当差多年,其医术自然了得。
这药,他无需看药方,只要一闻,就辨得出来里面都是什么成分。
是以,紫烟端上来药后,他直接道:
“这药有利于减缓药性,姑娘可以喝完再施针。”
姜映晚点头。
她接过紫烟手中的药碗,没用勺子,直接一口气喝了下去。
苦涩到几乎反胃的药汁,让姜映晚无意识皱了皱眉。
裴砚忱去一旁拿了蜜饯。
亲手送到了她唇边。
姜映晚愣了愣,下意识想用抬手接。
他却避开了她的动作,甜丝丝的蜜饯抵着她沾着苦涩药汁的唇瓣往前送了送,嗓音平常,对她说:
“疼就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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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银针的张狄,一转身,看到裴砚忱亲手喂一个姑娘吃蜜饯的这画面,脸上瞬间多了讶异。
他们这位首辅大人,性情是出了名的淡漠寡情,尤其更是不近女色。
听说这两年朝中有不少大臣明里暗里想与这位年纪轻轻就被皇帝视为心腹的天子近臣结为亲家,但无一例外,全都被拒了。
久而久之,朝中人人皆知,他们首辅大人虽负谪仙之姿,却不耽女色,将来也不知哪家的贵女能被这位冷心绝情的裴大人娶进门。
想起那些传言,此刻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张狄觉得,或许也不尽然。
传言有真,但也有假。
就眼前这位姑娘,真真是让裴大人破了例的。
张狄上前,压下杂念,开始施针。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两刻钟。
结束的时候,姜映晚脸都是白的。
但她一声没喊疼。
若不是她死死攥着的手指和紧咬的下颌,甚至让人看不出分毫的疼。
张狄收了针。
擦了擦头上的汗。
再看向姜映晚时,眼底多了几分钦佩。
他亲手施的针,有多疼他自然清楚。
在刚一开始准备施针的时候,他切切实实是犹豫了的。
怕这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受不住疼。
所以他提前对裴砚忱和她说明了,这针很疼。
但没想到,这姑娘看似柔弱,但心性坚韧,从头到尾,一声没吭。
他边收药箱,边和蔼地对姜映晚嘱咐:
“药效已经压下去大半,明日巳时,我再来为姑娘施第二次针,方才的药,可以接着喝,能缓解催情香的药性。”
“还有,若是在明日巳时之前,能忍住药性,就别轻易泡冷水。”
“姑娘家身子弱,冷水泡多了伤身。”
姜映晚意识已经完全清醒。
中了催情香后,先是在冷水里泡了半天,又接连施了这么多针,她这会儿唇色少有的苍白,人也有些疲倦。
但她该有的礼数半分不失,张狄交代的话,她一一应着,并周全地道谢。
裴砚忱看了眼姜映晚的情况,亲自将张狄送出了门外。
“多谢张御医,今日有劳。”
张狄受宠若惊,忙作揖,“大人客气,下官先行告退。”
裴砚忱颔首,喊来季弘,让他好生送张狄出去。
季弘领命,带着张狄往外走。
他们离开后,裴砚忱正欲回卧房,负责调查催情香来源的季白从远处过来。
“大人。”
他走近,将搜寻到的燃了一半的催情香丸递给了裴砚忱。
“催情香已经找到了。”
裴砚忱接过,打开帕子,看了眼里面的香丸。
他问季白,“在哪里找到的?”
季白说:“二公子的人手中。”
裴砚忱眉眼晕出森冷。
季白又道:“属下去追查时,发现二公子院中的一个小厮正偷偷摸摸地要将香丸销毁,属下动作快了一步,将香丸夺了下来,那个小厮,属下也让人押起来了。”
裴砚忱将帕子重新合上。
冷声吩咐:“将人带去前厅。”
季白明白这是要为姜姑娘讨公道了。
他即刻应声,迅速去做。
裴砚忱转身回了卧房,刚一进去,就见姜映晚已经从矮榻上下来。
由紫烟搀扶着,准备往外走。
“好些了吗?”
姜映晚只同他短暂对视一眼,便错开了视线。
中药后她意识虽昏昏沉沉,但这会儿清醒了,中药后的那些细节她是记得的。
包括她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撞进他怀里。
也包括他将她抱来翠竹苑。
姜映晚轻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垂眸对裴砚忱道谢:
“今日多谢裴大人出手相救,映晚无以为报。天色已经不早,映晚不多打扰,便先回碧水阁。”
裴砚忱看她片刻。
没让她离开。
“碧水阁中催情香的气味还没散干净,你体内药性也没除尽,这个时候回碧水阁,容易被那些残留的气味重新勾出药效。”
姜映晚有些为难。
裴砚忱又道:“翠竹苑中没有旁人,不仅安静卧房也多,姜姑娘不必客气,在此处多休息一会儿,待你院中香味散尽,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虽然他说的碧水阁中残留的迷情香是个问题,但她长久待在这里更不合适。
她正想说,不如她先去老夫人的紫藤院待一会儿,可还没开口,就见他打发人去她院中拿了干净的衣裙。
“你院中已让人开窗通风,最多再有半个时辰,气味就能散尽,届时我派人送你回去。”
“前厅还有事要处理,我不来后院,姑娘安心在这里待着便是。”
说罢,他转身离去。
裴砚忱来到前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在。
老夫人坐在主位,此刻脸上仍是余怒未消。
见他进来,老夫人第一时间问:
“晚晚好些没有?”
裴砚忱颔首,“已经好多了。”
他在左前侧的位置坐下,上来便说:“姜姑娘院中的催情香丸,已经找到了。”
清淡至极的一句话,却仿如晴空霹雳,让赵氏和裴淮州眼底不约而同地惊起慌乱。
但很快,裴淮州强装镇定,不断说服自己安心。
他早就让人处理了那香丸,香料铺子中的催情香多的是,就算查,无凭无据,也别想查到他头上。
相比之下,赵氏却更担心一些。
那催情香是她亲自调制,香料的配比和外面的不同,若是细究,不难发现其中差异。
赵氏面上不动声色。
心里却早已乱了分寸。
若是没有香丸,死无对证,也就罢了。
只要她们咬死不认,谁也不能奈她如何。
可若是有了香丸,就难办了。
她配制的这种催情香,和外面那些平常的催情香比起来,不仅药性更烈,而且那香丸也能够很快焚烧殆尽,并且不留任何残渣灰烬。
中了此香的人,意乱情迷,难以自抑。
但是一旦与人欢好解了药性之后,就算是神仙在世,在体内也休想再查出半分催情香的踪迹。
如此一来,香丸烧尽后死无对证,姜映晚与她儿子裴淮州有了夫妻之实后也无法从她体内查出催情香,既能生米煮成了熟饭,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掉催情香所有的痕迹,不被任何人察觉。
届时老夫人天亮之后发现他们躺在一起,纵然愤怒,但事情已经发生,姜映晚体内还查不出中药的痕迹,就算她说她是中了药,但没有证据,谁也不信。
而且催情香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凭无据,谁也不能怀疑到她们的头上。
这门婚事,不管老夫人多不情愿,都只能落在她儿子身上。
可现在,催情香丸只燃烧了一半便罢了,姜映晚体内药性正是最强的时候,还不凑巧的被提前回府的裴砚忱撞上了。
原本周密的计划中途被人撞破,若是那催情香丸再落到了裴砚忱手中,她和裴淮州怕是真的无从辩解。
赵氏心里乱成一团。
她现在只能祈祷,那燃了一半的香丸已经被手下的人处理掉。
以死无对证来蒙混过关。
她心里还在想对策,侧前方裴砚忱忽而往这边看了过来,语气清淡冷凉,沉睨着裴淮州,再次问:
“二弟,入夜后你去垂花门做什么?”
裴淮州对上那道仿佛能勘透人心的视线,掩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猛颤了下。
他屏息凝神,还是那个答案:
“兄长,我只是碰巧从垂花门路过,那时远远见姜姑娘从碧水阁跑出来,我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正想过去看看,还没走近,就见兄长抱着姜映晚离开了。”
裴砚忱扯唇笑了声。
只是那笑容发冷。
“所以你的意思是,催情香丸的事与你无关?”
裴淮州装傻到底,“什么催情香丸?我听不懂兄长在说什么?”
裴砚忱不再跟他多扯,直接对外面守着的季白说:
“将人带进来。”
很快,一道哭喊的求饶声从外面传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
却见季白从外面押进来的人,正是裴淮州院中的侍从之一朱成。
赵氏和裴淮州脸色大变。
裴砚忱没理会他们。
只拿出那一半香丸,让季白递过去,“这香,识得吗?”
男人声线清冷,却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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