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师前阵子过生日,叫上了哥几个去顺德吃顿好的。
顺德离得不远,在佛山和广州中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们认识的每个顺德人都不肯承认自己是佛山人,凡提起好吃好喝的,都得特别强调是顺德而非佛山。
故而在多次询问后,确定周律师要去的是顺德而非佛山,我们也就欣然前往了(此处有地域刻板印象发言)。
其实这也不是我们第一次去顺德吃了,要说有什么好吃的,凭我们八个人的手多半也数不过来。不提鱼生鱼饼之类的特色菜,就说集合后必吃的甜品,那也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我素来是个谨慎的性子,多吃的椰子冻和双皮奶。周律师是个爱尝鲜的,水牛奶之余总爱试试新品。其余的兄弟口味各异,但统一的贱,听到名字里带上什么臭草,芒果肠粉,折耳根……之类的就吵着闹着点了再强行喂给兄弟们吃。
最后整个晚上除了我无一人幸免于难。
椰子冻是真的很好吃,上面一层薄薄的椰脆,透明色的果冻裹着椰奶的香,铺在最下面的是柔软的椰肉。汁水甜,味道香,还不腻,我吃完还能砸吧砸吧嘴巴继续尝下一份双皮奶。
双皮奶是我的大学舍友推荐的,以前大学女生的外卖里总有各种甜品,顺德本地的舍友便接二连三地锐评各家的双皮奶,最后得出的统一结论是都不正宗——结果也导致我对它的期待越来越高——真吃到嘴里,算不上特别惊艳,但也好吃得紧。牛奶的味道很足,底下的奶冻也是柔软的,入口即化,偏铺在最上面的乳层微微发皱,丰富了口感,更留住了甜味。
吃完甜品后的周律师心满意足,迫害了兄弟的朋友们也开怀大笑。彼时已经凌晨,为了赶上下一顿饭,一伙人草草收拾上床睡觉。
租的民宿很大,但隔音不太好,隔壁屋还能听见有人在小声地说着话。我跟周律师睡一间房,问起她起不起得来,倒是听她拍了板,自信满满地说区区五点,不足挂齿。
周律师果然是周律师,五点确实自律的起了。我们两个洗漱完便开始挨个去敲兄弟们的门,满打满算,最后大伙也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之所以这么赶着要起床,是为了他们口中凌晨也会排满队的一家饭馆。
出发之前,我跟周律师站在门口等人,一边刷着手机上的评分软件,一边笑着骂:“为什么会有一家凌晨四点半才开门的排骨饭店,到底是谁会去吃啊!”。
周律师看我一眼,说我们就是那群半夜发癫要去赶趟吃排骨饭的人。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我说广东人这一点确实值得佩服哈,山沟沟拦不住,区区时差和睡眠也拦不住……
最后我们两个都笑了。
或许是寿星带来了福气,我们没排上队,来的稍早了一步,赶上了大排档一样环境的排骨饭。
听介绍的人说,排骨饭的盘底越黑,排骨就合该越好吃……这一点是否真实,我也没法论证。但排骨饭其实不是真正的排骨裹着饭,更像是下三锅那样的拼盘菜,下了排骨和其他的配菜,就一并蒸了,黏在盘子上,整个端上来。
排骨确实好吃,很嫩,汤汁不知道是怎么蒸进去的,后劲十足。也确实黏盘子,薄薄的软骨,被油煎出了表皮的脆,要用筷子戳开才能夹起来。朋友拿起筷子拨弄两下,一点汁水猛地跳起,溅到对面另一个朋友的眼镜上,桌子上顿时欢声笑语,压着夹排骨的那位要给受害者认错。
筷子夹得快,排骨也吃的快,凌晨六点的尴尬时机,并没有因为不合时宜的早餐而变得难以下咽,反倒吃的更快。还有人没忍住添了饭,又加了焖牛肉,咸香爽口,吃的兴起,起了活泛性子。于是最后什么臭草绿豆沙,陈皮红豆沙又端上了桌,喂进了那个溅了油的朋友的嘴里。
我没有什么很好的词汇去描述,只记得自己吃圆了肚子,又拽着周律师去外面散步。早晨七点半,天光乍现,外面还没有多少人。路边的咖啡厅开了门,广告牌上列着又是新鲜名儿的饮品。拉餐的货车停在大排档的外围,又把我们的车挤到了一旁。
寒冬过去了,春天的风还夹带着些许的凉意。周律师裹了裹自己的外套,瑟缩着肩膀说冷得很,要不要再去吃一顿生鲜粥?
我说你不是刚吃完吗?
周律师说你也知道,我们是广东人嘛(此处依旧是地域刻板印象发言)。
我看了看已经亮起的天空,又回过头去看那几个口嗨说要去试试白斩鸡咖啡的朋友,然后笑着阻止了真的在犹豫的周律师。
我说还是别了,这么好的天气,还是去补个觉,然后中午再吃一顿好的吧?
周律师便好奇地问我吃什么好的。
我拿起手机,认真扫了一眼舍友发给我的顺德必吃榜,选择太多了,最后点兵点将挑了家桑拿鸡——在几分钟一响的闹铃声里,在连绵不断的发酵香气里,在乍暖还寒的春日早风,浓郁的汤汁和胆固醇的焦虑里,度过了难得相聚的一个周末,
以及所有成年人不言自明的某种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