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眼看着木香一点点衰败,早开的黄木香已经形容枯槁,晚开的白木香的花球上也出现了零星的焦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们走完了从小萝莉到老妇人的一生,唏嘘。
有篇怀念奥黛丽赫本的文章提到一个细节,晚年赫本病入膏肓的某一天,赫本让丈夫扶自己起床,挪步到花园里挨个嘱咐哪一棵花哪一棵树应该怎么施肥怎么浇水,她摩挲着每一棵花草依依惜别。那一天后,她再也没有能起床下地,12天后,天使离开人间返回了家园。
她的念念眷眷打中了我,每次我回国前,对留在加州的花木也是挨个嘱咐,按他们对水的需求分堆归类几个区:每天浇的,一周两次浇的,每周一次浇的,两周一次浇的。只不过我没那么伤感,因为大部分都可以活到我回来重逢,没有她那样的今别就是永别。
在现在的园子里时常会想起曾经种的花,那些现在已经是别人家的花,就像朴树唱的:“她们在哪里啊?她们还好吗?我们就这样各自在天涯。。。
在应该盛开的季节,手机会推送她们以前的照片,木绣球,奥斯汀,粉色和青白的樱花还有沁人心脾的木香和桂花。当初种下她们时,稚嫩的小模样和初开的花朵带给我许多欢喜,就像看着家里13岁的小萝莉骄傲地挺起了饱满的胸脯,那种亲生的爱,不是花店可以给予的。掐指房子卖了三年了,16岁的花季应该更加枝繁叶茂花团锦簇了。可惜她们不是黛玉,不会心心念念到为曾经浇水的园丁转世投胎。
黛玉的葬花词中吟: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爱残花如同爱一个人“苍老脸上的皱纹“,怜多爱少,或者与其说怜爱不如说感物伤怀,心疼的还是自己:尔今死去侬收葬,他年葬侬知是谁?
月季一年数次的开,花落将残的时候每每修剪下一箩筐,对一朵花而言一生只有人间几日,但对一棵月季树而言,不仅一年可以数度春风,而且可以轻易做到花开百年。
所以有时觉得我的自作多情是不是常让她们抿嘴窃笑,五十年后,她们还在这里开了谢谢了开,我在哪里?
疫情宅了一年多,不知是愁的还是吓得还是熬的,白发呼啦一下不可逆地冒出来了,明年再见木香的时候,她们依然水嫩美艳,我已经朝如青丝暮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