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匠的摊位在街边一颗成年的香樟树下,香樟树干得两个人合抱才抱得住。香樟树枝杈遒劲有力,树叶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嫩绿油亮的叶子微风轻轻一吹,像是对着树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微微颔首,打着招呼说“您来啦”!
坐在树下的鞋匠皮肤白晰,手指纤细、身材挺拔,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写下什么名山大川。他喜欢穿一身蓝色西装,他的西装经常干干净净,不像有些鞋匠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写的“脏”字。他说起话来慢慢悠悠,一字一句。从没见他面红耳赤、哀声叹气、叫苦不迭。他总是不急不徐气定神闲地坐在树下。
如果他腋窝夹个公文包,身姿挺拔一些,皮鞋锃亮一些,走路时步伐不紧不慢地踱着,谁能说他不是个公务员,出卖鞋匠的是他的目光,他看人时目光有一点讨好有一点怯懦,没有公务员那般流转灵动。
鞋匠会修鞋、修伞、会配钥匙,业务范围多种多样。长期修鞋鞋匠结识了许多退休的老头,他的身旁经常聚集着三三两两的老头陪他唠嗑。他还有一副象棋,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两人便埋头苦干激烈厮杀,甚至忘了主业。街角经常出现的画面是,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树,树下三俩闲人,如果再卧一条看门狗,那真是一副人间生态平衡图。
鞋匠大部分的时间与孤独为伴,但他天天准时出摊。冬天雪雨风霜,他抄着两只手,两只脚在地上轮番不停踱着,路上行人脚步匆匆,一心直奔温暖舒适的安乐窝。他只是等待,来了活等待便有了希望。
夏天时太阳炙烤的街道热浪滚滚,只要哪里有一丝冷气人们便蜂拥而至。大街上人人抱头鼠窜,尽快逃离这个人间蒸笼。这时鞋匠手里拿着个大蒲扇使劲地摇着,嘴里大口喝着浓茶,屁股纹丝不动扎在凳子上,大义凌然地接受着太阳公公的酷刑。
鞋匠非常热爱自己这个城里的门面房,路面的落叶经常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修鞋剩下的边角料乖乖进了垃圾桶,晚上收摊后路面又恢复了宽敞整洁。
每每从鞋匠身边路过时,我都会深深地敬佩他。如此恶劣的工作条件,鞋匠咬牙坚持,从不放弃。想想自己工作条件那么优越,有时候劳累、烦恼时总想着逃避,总是盼望舒适些再舒适些,总是遥想水中月镜中花,缺乏直面艰难困苦的勇气。
鞋匠是一个细致的男人,是一个为老婆孩子奔波在外的男人,是一个有大气魄的男人,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再苦再累默默独自承担,咬牙坚持,不言放弃。经常为生活里这些可敬可佩的劳动者感动,为他们对生活无比热爱感动,为他们坚强的意志感动。
工作无高低贵贱之分,有人以文字谋生,有人以技术谋生,有人以知识谋生,有人以手艺谋生。只是谋生的手段不同而已,只要自食其力、不畏艰难困苦都是值得我们敬佩点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