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树的花开了,满树黄灿灿的小花,一串串一簇簇开得沸沸扬扬,却又十分不起眼。若不是树下飘落一地的小黄花,路过的人几乎不注意这一树花开,秋花兀自芬芳,倒也符合秋天的气质。温婉、沉静、内敛,其实生命如火般炽热。
之所以被人忽略,大概还因栾花开得似花非花,不像春天的花那般姹紫嫣红,而是被掩映在绿叶之间,若隐若现。那样灿烂,又那样低调。即使被人瞧见,也常听到的是一句,“这花,是什么花?”
栾花知名度远不如桂花,它没有迷人的香气,也没有一眼惊艳的花姿。很多时候,它只是静静地开在路边,或开在僻静的角落里,无人问津。秋花不及夏花,生来就一股子绚烂的热情,能让人感受到它生命的张力。而秋天的花,无声的开,无息的落,若又无名气,很容易被人遗忘。
也许这便是栾花独特之处,一切顺其自然,生命丰满过,绚烂过就足够了。无人赏也没关系,花开不是为了惊艳谁,只要自己认真的开过、败过,生命便有了质感。
紫薇与桂花,好像也是如此,开在秋天的花都几分孤傲,从不哗众取宠。它们平凡的外表下,藏着一个值得品味的灵魂,淡淡的优雅,却又蕴藏着岁月的深情。
都说落叶知秋,花落一样会让人感受到秋意,当栾花落下时,募地就感觉秋意浓了。栾花落,是秋分的前奏,不知哪天起,晚风中渐渐有了凉意。梧桐叶泛起淡淡的微黄,荷花败了,路边的狗尾巴草被染了白霜。
秋花,虽然也是花开,但连秋蝉都知道,秋渐浓,露凝草木,夜微凉。栾花飘落一地,浅秋渐行渐远,凋零与枯萎接踵而至。
落英缤纷的时刻,栾树却迎来了它的璀璨,大自然向来是公平的。虽然没有赐予栾树芳香,却给了它一树粉红的果荚,在秋色里是那样的妖娆妩媚。
一边是开花,一边是结果。初秋时一半是绿,一半是黄。深秋时一半是黄,一半是红。一树三色,也只有栾树了。
栾树最美的模样,是从第一串果荚出现的那一刻,最初是浅绿与粉红渐变交映,随着秋意渐浓,粉红愈加粉红。然后被秋风秋雨洗礼后,粉红渐渐沉淀为内敛的深红,红得深邃,红得透彻,直到果随秋风落,栾树果依旧保持着鲜艳的色彩。
若说栾花不够醒目,栾树的果色绝对迷人眼,栾树未结果时,走过的人几乎无视它的存在。然而蒴果成熟之后,栾树一下脱颖而出,映得人不由得为它驻足停留。只因它的果色太美了,红艳艳一树,结得如火如荼,宛如一树花开,又像秋叶静美。
粉得迷人,红得醉人,如此炙热的颜色,难怪那么多人误将它当成秋叶欣赏。远看是花,近看是果,不是秋叶,胜似秋叶,每每金秋,都惊诧于栾树的美丽。想起清朝诗人黄肇敏的诗,“枝头色艳嫩于霞,树不知名愧亦加。攀折谛观疑断释,始知非叶亦非花。”寥寥几句,将栾树的美形容到了极致。
谁说不是呢,当晚风徐徐吹来,栾树摇曳着醉人的色彩,宛如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美得不可方物。出门散步,不小心就与这美撞个满怀,那样迷人,那样醉人心。
此时,心若不动,你会觉得自己铁石心肠。如此这般纯粹的自然美,都打动不了你,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你为之心动的?
偏爱这样的日子,“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这样的时光,像偷来的格外让人珍惜。眼下的秋,很轻很轻,一个不留意,清秋不知不觉就流走了,只留下叶的痕迹。
光阴有时很短暂,就那么一小会儿,但如果这一刻你愿意为它停留,任思绪飘荡在眼前的时光里。似乎,便拥有了整个秋天。
《浮生六记》中说”“秋日远足,最好迷失而不知归途”。秋意融融,随心而走,随意停留。
当你坐在一棵栾树下,正好一阵清风拂过,那黄色的花瓣轻轻地落在发丝间,落在肩膀上,落在衣襟上,落得你一身都是小黄花,把你染成一个飘着花香的看花人。的确会有那么的一刹那儿,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