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随流水20-11-20

11月20日,十月初六,周五,雨,13至18

气温陡转直下,如杭州的房价。小区的业主投资群经过持续膨胀的蜜月期后,现个个成了翘首以待的冷宫怨妇。想起同学的警告“横盘震荡,不宜购房”,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幸好,我是在这波行情启动时买的,并非最高点吸入。再怎么跌,也不会跌破我的点吧。

夫打电话来说,碰见出租房的邻居,她正准备修理屋顶的琉璃瓦,问我们要不要一起修?我说,问问她多少钱,再打听一下多少钱,若差不多,可以搭个份。夫说,你叫我到哪里去问?我说,你一个副局长不知道到哪里去问,难道我一个天天关图书室的人知道吗?他说,那就不修吧。

这家中的事,我不管,就没人管。我不找人,就只能“坐地等死”。他的社会资源、权力意识从不会因为地位的改变而改变,他永远是个等着你发布命令的孩子。我时常想我的人生决策是否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一直被男尊女卑的观念所主宰,将所有拼搏得来的机会都让给他,可他并不因此而成长。于是,这家庭的命运就在日复一日的萎缩中变得越来越被动、无望。然后,我还得自我批判:应给予他做自己的权利。婚姻,就是学会渐渐适应对方的过程。所谓适应,就是再怎样不满也不会离开,因为习惯了在一起。

同学的闺蜜得了我们的帮助后,发来恭维的短信说:“你真幸福,老公那么帅,又那么优秀。”我说,“熟悉的人,都会说我老公真幸福。”她又回:“你是贤内助,你们俩人都幸福。”我真想将她的赞美活成现实,可我明显比丈夫衰老的容颜,足可证明他给了我怎样没有安全感的生活。但我就因此不幸福了吗?事实很幸福。不安全感来自许多方面,相对于感情、信任方面的不安全感,我宁愿接受物质世界的不安全感。依照“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理论,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个婚姻是完美的,完美的婚姻是人前的做秀。所以,我们是名副其实的恩爱夫妻,这点无可置疑。

今天读昆德拉的《笑忘录》。其中有段话:

“所有的爱情关系都建立在一些不成文的合约上,这些不成文的合约是相爱的人在他们恋爱的头几个星期不经心地签下来的。他们当时还生活在梦境之中,可与此同时,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像执拗的法学家一样,签 定了他们的合约中的详细条款。哦!恋人们,在这危险的热恋初期你们可要多加注意!如果这些天里你把早餐给他(她)端上床来,今后就要天天给端上来,否则你就会遭到不爱和不忠的指责。”

看来,一切都与责任、能力无关,只因我在恋爱初期未能接受世故人情的训练,而一任本色行事,不经意间就签下了终生合约,然经过世故训练又如何?姜子牙洞房之夜,有人事先提醒他,一定要抢在妻子前头揭了红头盖,这样才能掌握家庭主控权。结果,慢了半拍,他妻子抢先自揭盖头。他就成了听命于妻的“气管炎”。这种有预谋的胜利,一定也让新婚之夜变得寡然无味。如果一个人精明得一辈子都不吃亏,是不是会有终生都不能享受处女初夜疼痛感的遗憾呢?

相比于被无望的希望而自我折磨或折磨他人(类似于与自己的命运赌气),还不如主动去承担。指望别人是指望不上的,如果你还有能力去实现所欲,就努力去实现它,证明你还强壮,还有掌控命运的能力。萎缩,是生命的归宿。我们从弱小的胚胎长成健壮的成人,只需二十年的时间,然后就步入萎缩。人生的意义就是与萎缩的抗争,尽可能延长这抛物的曲线。假如提前撂挑子,岂不是成就最短的自由落体吗?

昨晚十点就睡了。最近习惯了早早上床,而一上床,书本、电视都成了催眠之物。无需五分钟就瞌睡袭来。我为这日渐懒散的作息而自责。期望自己与历史上那些伟人一样发愤,悬梁刺骨、三更灯火五更鸡。虽不可能成为伟人,至少不会形同庸众而找不到自我。以前常在日记中制定类似自虐的计划,然一次次流产,这些计划都成了大话。想起老夫子说:“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有些话未达成前,实不该先说于人前,那是自取其辱。然我也实在无法习惯和忍受这个日益平庸的我。每天十点就上床睡觉,早晨六七点起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翻开手机刷屏,煮现成的冷冻食品做早餐......每天虽也读书,然我的工作就是读书,如有其他工作,我就干着与俗人一样的俗事。是的,我还写日记。但凡识字之人,皆会写日记。我的文字并不比不写日记的芸芸大众好多少,它们甚至不能成为印刷体。发于公众号等自媒体上,读者也是屈指可数。一些文字好的人,并不是用讨好读者的方式来赢得点击。我没有读者,只是因为文字不出众。

我是多么伤心绝望。四十多年走来,我活得比一般人都努力,很少有懈怠的时候。几乎只有在自虐的生活方式中,才能获得存在感。可是,我竟然一事无成。每一项才能未等稳固成型,就已开始退化。我现在做的每一分努力,不是增长它们,而是抵制退化。我再也无法达到先前已有过的辉煌,我努力只为守住尊严的底线。因为只要一放松,就会坠落到底,就会变成那些晴日里聚集在莲湖边遛娃,数落家长里短的奶奶们,那些晚饭后穿着统一“制服”到信用社门口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那些立在肉摊前和丑陋的摊主打情骂俏,令其斩去一块肥肉,补上一块瘦肉就心满意足的老妪们。有时我真觉得庸俗与高雅就命悬一线。立志于不俗,就得终身服苦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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