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社会更稳定,人与人之间协商出无数道德法则来约束大众的行为——
要兄友弟恭,尊老爱幼。
要夫妻和睦,邻里友善。
要文明礼貌,助人为乐。
要爱护公物,保护环境。
每个人从呱呱坠地开始,便日复一日的在社会生活中接受着要遵循道德的观念灌输,上课的时候老师会讲,看电视的时候公益广告会传递,父母也总是向孩子传达这样的观念。
我们潜意识里开始将“道德”当做理所当然,所以当某一天,有那么一个人毅然打破道德的屏障时,做出出乎人们道德期望的事情时,他会变得异常的突出,他会被人们批判,指责。
查尔斯.斯特里克兰就是这么一个人。
故事的开头,作为一个股票经纪人的他家宅和睦、儿女双全,除了他自己略微缺乏活力以外,生活显得格外安静、宁美。
可是他逃跑了,抛下了合作伙伴,丢下了妻子儿女,一个人跑掉了,甚至连一个便士都没有留给自己的妻儿,只为去追寻那遥不可及的艺术梦想。
如此不负责任的抛弃自己妻儿的他,毫无疑问是个卑鄙的逃离者,至少在人类的道德中,他是一个卑鄙的逃离者。他那位当了十几年全职太太的妻子几乎丧失了生存的能力,孩子的学业与生活不得不托付给姐姐与姐夫,失去了顶梁柱的一家人,艰难的承受着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
如果他只是一个这样的卑鄙的逃离者,道德的背叛者,那么我们就没必要将这本书读下去了,因为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是不值得。
于是毛姆赋予了他对艺术锲而不舍的追求,这让这个卑鄙的逃离者戴上了追梦人光环——地上有许多便士,他却执着的追寻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
这样的执念是让人动容的,在这个纷繁的社会,我们追寻金钱、权利、地位,别人的艳羡让我们的内心能够得到极大的满足和虚荣,但是我们自己总是知道的,在内心的某个角落中,始终有一些纯粹的东西是我们不敢触碰的,不敢追求的,不敢奢望的,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欺骗自己,我才没有什么追求,也没有想要完成的梦想,我想要的只是金钱和地位。
正因为这样,即使在明知斯特里克兰抛弃妻子的行为是不道德的,是应该被唾弃的,却依旧很难对他升起绝对的厌恶,而是夹杂着一种复杂的感情。
整本书中,有这样一段描写让我印象深刻:
有那么一瞬间,有那么一瞬间,斯特里克兰的铁石心肠似乎被打动了,泪水用上了他的眼睛,一边一滴,慢慢从脸颊上留下来。
这是全书中他唯一的松动,但我想在这位旁观者看不到的地方,他也曾经经历过无数的挣扎与痛苦——月亮与六便士,鱼与熊掌,到底该如何取舍。
一边是一眼望到头的平顺人生,一边是内心强烈的渴望与信仰,面对这样的选择,大多数人会抱着对自己的愧疚,保持现状,留在舒适区中,而他却决定走出圈外。
或许是在某个落雨的清晨,或许是在某个日落的黄昏,他摆脱了道德的束缚,决定走向追月之路,放弃地上那些唾手可得的六便士,虔诚的追寻着月亮换过的痕迹。
此时的他没有拖泥带水,不问“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因为他已经懂得,世间无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所以他抛弃了道德,抛弃了家人,抛弃了事业,冷血的、不近人情的踏上前往巴黎的列车,再不回头。
在看本书导读的时候,有考据说,本书的男主人公的原型是著名的画家保罗.高更,他们之间有许多相同之处:
高更在立志从事绘画前也做过经纪人;
高更一生也非常坎坷、贫困;
高更最后也到了塔希提并埋骨于一个荒凉的小岛上。
但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高更显然做不到斯特里克兰这样的冷血、这样的疯狂。
但也正因为他是一个被编撰出来的人物,毛姆才能够赋予他各种极端的品质——完全摒弃道德,抛弃妻子、背叛朋友、利用女人,做出所有我们能够想象到的最恶劣的事情。又同时让他具有为艺术理想放弃所有的疯狂与执念。还赋予了他惊人的天赋与创作能力。
这些鲜明的品质,极端的展现出月亮与六便士的冲突,让整个故事更富有戏剧化。
当现实与理想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已然无法协调,你是要月亮还是要六便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