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岁念书,十二岁到了乡里小学,十五岁到了县城。到了县城读书后,就很少回村里了。 小时候并不懂得去体悟什么秋意,只是什么好玩便玩什么,什么有趣便钟情于什么。
夏天的大中午蝉没情由地叫着,我们不歇晌,偷偷跑出去捉它们。到了秋天,会有秋凉虫拖长了声音鸣叫,也想捉来,却根本不见踪影。 有一种游戏是我们常玩的,就是古时所谓斗草吧,武斗。刚落的叶子的柄,挑茎肉肥厚的,相互十字一拽,没断的就赢了,拿着再和对家的又一根比。为了赢得比赛胜利,我们都会提前特殊处理叶子的柄,用砖头压地上压一夜,可以让它更有韧性。
记忆里我那时对蟋蟀也没什么特别的认识,并没有什么古诗词中的悲情,也是小,还贪玩,也因为那时还没读过悲秋的诗词,读了也不懂。不过我们看了些古装的电视剧,常见斗蟋蟀的,也就捉了又黑又大的蟋蟀放罐里,可它们就是不打,甚至一动不动。我们拿草戳它们,发声吓唬它们,可也无济于事。斗蟋蟀的游戏在一两次实验失败后,我们就彻底抛弃了。
秋天我们小孩儿是最高兴的,因为村里的杏儿、果的、梨儿都熟了。村里哪儿的杏儿最先黄,总是我们最清楚,因为时刻满村乱跑,盯着各家各处的杏儿。等那家人拿了竿子面口袋来打杏时,往往已是所剩无几。村里人谁不知道是孩孩们偷吃了,村里也就那六七家的孩子正调皮捣蛋。杏儿被偷的那几家的老婆在村里一碰到那几家孩子正皮的大人就会说,先说说你家哪儿甚长的可不赖啊,可能收些了估计,然后说着说着就巧妙地转了话口,俺家哪地儿杏儿可好来,就是不道叫哪家孩的偷吃了,核儿也没留几个,你说哪怕在咱树底下吃了丢下核儿咱也卖些钱了们,还省得咱褪杏核儿了……
我也会跟着爸妈去地里擗玉茭,剪谷穗,捥豆子。豆子很有趣,倘若你捥的迟了些日子,你一碰着它,豆荚就会蹦出黄黄的豆子来。于是我妈就让我跟着捡蹦出来的豆子。擗玉茭也擗不上几行,因为得先主要靠一手的虎口拤着,我爸妈就说,俺孩看哪地有甚了,擗上几个就耍哇。往下弄谷穗也是,用镰刀一把握好几个割不行,用剪子有会硌着指头疼,我也是弄几穗就玩儿了,然后跟着家里的狗帮它捕蚂蚱。
我们这一茬走了之后,村里小学就撤了,老师也调出乡里了。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村里也没了,那几家人也不用担心有孩孩们偷杏儿了,自然那几家的老婆也就不用再巧妙地转话口了。落下的树叶子也静静等着来年化作泥土,无人问津了。秋凉虫应该依旧叫着吧,也没人踅摸它们了。现在村里有人家收粮食也会雇人了,我家则在到县城我读书后不再种地了。
关于秋,在县城里也什么都没觉得,只是看到了环卫工人街上扫落叶的辛苦,那样的辛苦放佛还有一种和宿命斗争的意味,秋风吹过,黄叶簌簌地落着,穿着橙色制服的环卫工人们不停地挥着扫帚扫。 后来坐在教室里读到了辛弃疾的那一首少年不识愁滋味,却隐约觉得在村里念书时的秋的趣味了,这也是在县城读书那时的淡淡的愁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