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伪光（二）

“你以为那些人离开是偶然，但其实他们早已被默许遗忘。”

夜已深，市局技术室依旧灯火通明。

沈策盯着桌上的那张模糊照片，放大、对比、还原——影像质量糟糕，但能确认：照片中的人，确实是王强本人，且他没有老得太多。

“这意味着他还在本地活动。”马元说。

“还意味着，他在有人掩护下使用假身份。”沈策补充。

技术科分析录音里的背景音，锁定了一个关键线索：

录音背景有一段极不协调的广播口播，识别出为“荣东乡卫生所”早年启用的广播系统特征，已在2018年废弃。

“就是说，这段录音，是在2018年前后录的？”

“更重要的是——”黄戈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病历表，“我们从那段时间里翻出了一个被隐藏的住院记录。”

患者：王红，女，17岁，精神状态异常，自述‘被禁闭’，‘家人对其进行不当控制’。主治医生，署名为‘李岚’。

李岚——就是沈策和马元在松沽村王强住处里发现的那个户籍代名。

沈策的眼神瞬间锋利。

“王强拿别人的名字，在村里继续行医。”他低声说，“而‘王红’，很可能就是第二具尸体的另一个可能身份。”

“可这病历是五年前的。”马元皱眉，“如果她就是那具女尸，那说明王强在骗身份时，她还活着。”

“……对。”沈策的语气冷了下来，“她活着，但之后突然‘销号’了。”

“谁帮他销的？”

……

调查指向“荣东乡卫生所”，一个建于80年代、至今仍未改造的旧所。

所长姓齐，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医生，戴着老式金丝眼镜，一听说警察来找人，立马摇头：“我们这地方没新来的医生，更没叫‘李岚’的。”

沈策将照片放在他桌上。

老医生眼神微微一闪：“这……这像个外地人，之前偶尔过来，帮我们看几个病号，义诊那种，我们这边人少，看病难。”

“他有没有带过病人来？”

“带过一个小女孩，十几岁，说精神有问题，经常乱喊乱叫。”

“什么时候不见的？”

老医生脸色发白，半晌才低声道：“大概三年多前吧，那孩子一天晚上被拉走了，说是送去市里正规医院，可我们这边从来没见转诊单。”

“谁拉的？”

“是……是他自己拉的。”

……

同期发现的新线索：

许丞辉的公司“联光集团”当年购入“湖心疗养院”项目时，有一笔隐秘的资金流入。

该资金来源并非公司账户，而是某地市纪委通报中提到的一笔**“专项转移资金”**，本应用于边远乡镇扶贫建设，却在账目中“丢失”。

沈策拿到这份材料时，脸色沉到了极点。

“也就是说，一群人用国家救助的钱，建了一座活人失踪的集中点。”

“然后为了掩盖其中的问题，就让‘疯的’死，‘懂的’消失，‘看的’闭嘴。”

这已不是一起谋杀案那么简单。

这是系统性掩盖、集体沉默、长达十年的权力寻租。

……

小镇访谈：

王强曾在荣东乡镇卫生网格中有短期登记记录，时间是2017年。

同年，该地有一个“青少年康复计划”曾试图开展，为少数贫困、辍学、问题少年提供集中治疗资源，但项目半年内中断，原因写的是：“因无专业医师及配套结构支持，计划终止。”

项目终止当天，镇上一名15岁少女——宋洁——失踪。

案卷记录极少，连“是否已找到”都没有明确答案。

“又一个女孩。”马元咬牙，“你说他们到底害了多少人？”

……

深夜办公室，沈策独自听录音。

那段女子低声反复说的话，不像疯言疯语，更像是被人为困在一个封闭空间、长期控制之下所形成的精神自白。

“我没疯……我不该听见的我听见了，我看到的……不是梦……”

沈策轻声自语：

“她不是疯了，她是在说真话，只不过没人相信。”

窗外，雷声滚动，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而这场调查，才刚刚揭开第一层伪装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