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漂亮的寿衣

我奶奶因为得了很严重的气管炎,一咳嗽,经常就咳得要憋死一样。别说她,就是一旁的我也常常吓得不得了。是的,我喜欢我的奶奶,我自从吃完母乳,就和奶奶一个房间睡。我常常被奶奶的病吓得脸色发白!我奶奶总说她活不过今年,几乎见了谁?在不管他们谈论什么话题,好像都会回到她的死亡话题,她准会说这句话!奶奶很爱美吧?多年了,她每天晚上会和我说:“你爷爷真好看呀,穿上农民的衣服还是好看!”奶奶一定希望当她离开的时候,还是很美!奶奶到处打听寿衣的款式,每次都会和我报告她发现了什么新款式,她总是忙着为自己死后做准备。

我奶奶有两个朋友也是严重的气管炎患者!除了病情急剧发作,她们会打点滴等措施。冬天是她们最益于发病的季节,所以一入冬,奶奶都用同样的药方每天坚持常规治疗,一天也不敢松懈。听说药方是一个病友从中国东北省淘宝来的。我常常去抓药,以及很多听了我们家有这个管用的药方的患者,从四面八方来索要药方,我誊抄药方数不清的遍数,至今这个药方还呼之就出!我脑子里还是如此清晰记着这个药方:新诺明1片、安定片1片、扑尔敏2片、强地松2片、甘草片3片,连吃十天,停一天,再吃十天可好了。

我奶奶的两个病友都身材高大,讲话声音比我奶奶大,力气比我奶奶大!强壮得多呀!当我读小学时,奶奶第一个病友姊妹去世的噩耗传来,我奶奶感到死神突然更加逼近了!天就要塌下来!病魔开始令她毛骨悚然!奶奶就来不及考虑什么,赶紧找裁缝做了一套黑色漂亮的寿衣,那件寿衣上面是手工绣的花,奶奶是三寸金莲脚,尤其那双鞋子的顶部设计的是粉嫩色荷花花瓣,美极了!虽然奶奶不识字,但一定是个浪漫的人!也许奶奶认为,死亡后穿上这件寿衣,死亡会变成美丽的事情。奶奶多次强调说,她死后,一定给她换上这件寿衣!可是,谁知道上帝何时派天使来接谁?

当我读初中的时候,奶奶的另外一个病友又去世了!这一次奶奶更加恐惧了,她着实吓坏了!奶奶吓得直往厕所跑去!她吓得差一点尿了裤子!面对病魔的恐惧,奶奶有了实战经验,竟然也成了抗病专家!这次,奶奶竟然有了她这一生唯一一个重大发明!她突然惊喜跟我说:“我发现了一个好法,当你突然受了惊吓的时候,你就赶紧...蹲下,尿一泡尿,害怕就没有了。”奶奶还是每年夏天晾晒她的寿衣,实际上对死亡的恐惧还是不停袭击脆弱的她!奶奶屡次试用她的杀手锏!每次恐惧不能胜过,她都会上厕所!这是一种长期的折磨!

后来,月光下,奶奶常常会夜间突然在家里梦游,也不开灯,不敲门,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亲人床头。她突然摸着亲人的头,会自言自语说这句话:“我要死了!我要死在......你赶紧.....”。这样的时候,都是半夜三更,常把亲人吓半死!当然她没有这样摸我的头,可能她宠我,怕吓着我吧?恐惧的日子何等痛苦揪心难熬?不经历过,不会知道!这无法言传!就这样,我奶奶还是每年夏天晾晒她那件寿衣。

我亲亲的可怜的奶奶呀,竟然没有人跟她传耶稣。她活在这样的光景里如此长的苦涩岁月!直到奶奶83岁,她才真得穿上了她的美丽的寿衣!一个人的寿命是天注定的,谁知道谁的哪一天是在人间生活的终点?可是,如果,奶奶认识了耶稣,那么,靠着祷告耶稣,耶稣必赐给胆识和力量,她就不会那么恐惧了!喔!她的生活该是另外一个宁静的版本!我亲眼目睹了这些!我敢说!病的折磨中,恐惧死亡的心理折磨,不比病灶器官疼痛弱!

刘文娟创作于2015.7.30。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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