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十年前,我刚走上教坛,一切缘于年轻,摆不出什么师道尊严来,星期一到星期五,课堂上和同学们一起学习讨论,课外和学生一起游戏拍球,就连周末也和学生来些什么样活动,否则,心中总有那么几分空洞与失落,于是乎,不光是我班学生与我关系密切,就连其他班学生也和我交起了朋友。
记得有一次,我和我班学生在操场上跑步,自认为长跑还可以的我在这些小弟弟小妹妹面前跑得更是轻松自如,突然,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紧追上来,大有超我之势,年轻与好胜往往伴随,可无奈我怎样努力,那人还是赶上了我,后又跑到了我前头,嗬,好样儿,真像一阵风,等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跟我班学生个头差不多的小男孩,当他有意放慢了脚步,我追了上去,随口问了一句:“哪个班的?跑步还挺不错的嘛!”这个壮实的黑黝黝的小男孩先是诧异,接着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说:“朱老师,我是徐杰。”徐杰,全年级有名的打架大王,我愕然,也许还有失望吧,他却自顾自地说着:“朱老师,我早就知道您了,我很喜欢您对您班学生那一套法子,我能插到你们班来吗?我保证,到你们班去只会给你们争光,决不会给你惹半点麻烦。”许是年轻的冲动,许是被这孩子当时的诚挚所感动,我当时竟神差鬼使地答应了。虽然事后有人说我傻,我只是笑了笑。
正如他所说,由于他的到来,我班运动会一跃前列,而且在就近的一次作文竞赛中,他的作文竟然得了一等奖,而且还被选刊在黄石作文《教与学》的作文选上,当我正暗自庆幸时,有些老师却说“好戏还在后头。”当时的我却不以为然。
正如有些老师预见到的确实是好景不长,一天,数学老师忧心忡忡地说:“小朱,新转来的徐杰数学只考了18分,致使这次期中考试全班人平分数被拉下了1分多。”除了抱歉外,我心底暗暗升起了一个想法:决不能让他“跛腿”。
在给他讲了“跛腿”的利弊之后,我就给他专门制订了一套作息时间表,并规定他每天下午5:00——6:00去我宿舍补数学,开始他还很努力,可哪知他数学底子太薄,5年级了,居然连3年级的水平都没达到,有时我忍无可忍,在一阵河东狮吼后,往往看到他晶莹的眼眶里亮点闪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一天,我刚领了那可怜的一月90多元的工资,就随手扔进了抽屉里,然后就外打了一个转,回来时,我发现徐杰正在关我的屉子,心里一惊,但又不好说什么,等他走后,一数,果然少了20元人民币,这时才蓦地想起品德老师曾说过:“唉,徐杰这孩子怎么跑到你们班了,你知道吗?这孩子除了打架骂人外,还小偷小摸呢!”
心里一肚子火,真是好心没得好报,真是引狼入室。
第二天,我照例上课,但明显感到精神不振,一种失败感深深袭入我心头,有孩子关切地问:“老师,怎么了?病了吗?”我朝徐杰的位置憋了一眼,哼,还好意思坐得那么直,就故意提高了嗓门,说:“没有。只是老师的20元钱不知是掉了还是咋的没了,唉,这个月,老师可得省吃俭用罗。”余光中,那颗小脑袋低了下去。
中午我回到宿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瓶健力宝,下面压着10元钱和一张纸条,上写着:“老师,对不起,你的钱是我拿去用了,还剩下10元钱没用还给你,至于其他的10元钱,我长大了、工作了一定还给你。——徐杰”还能说什么呢,我默然。
可自打那天起,他都没到我宿舍来做作业,我呢,叫了几次没来也就算了,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徐杰在我班还是老样子,很多时候为班争光,但也有时候也调皮捣蛋,唉,终归是孩子嘛。
到六年级了,由于学校的安排,我被奉命带一年级,在众多的不舍中,我发觉那张黑黝黝的脸蛋中挂着几颗亮点。一年级的工作很累,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原来的那个班,哪怕是藕断丝莲。等一切有了头绪之后,有一天,我突然听到有学生告诉我:徐杰由于数学成绩太差没读了。在惋惜中,我去了他家一趟:在昏暗的灯光下,家里显得寒伧,几乎没有家具,一间平房被一些破破烂烂和煤球充斥着,破碎的玻璃镜框里男主人的像片已被剪去,只剩下一对孤儿寡母,唉,破碎的家庭怎么都是一个样。当我告诉一个矮壮的小女人我是徐杰原来的班主任时,她几乎是呜咽着说:“自打他爸跟我离婚后,徐杰看到我整日捡破烂捡煤炭为生就无心上学,刚开始他还能帮我捡破烂,可后来嫌脏嫌累不干了,尽和街上的混混在一起,瞧,都三天没落屋了。”我心头一紧,唉……
后来,由于结婚生子,也就淡忘了这件事。可有一天,我突然被叫到派出所去领取10元钱,说是一个叫徐杰的孩子交代,是从我这儿偷的,心惊悲凉之后问民警这孩子的去向时,民警也是一无所知。再次来到徐杰家,可物是人非,在一句毫不客气的“找错了”的不耐烦声中。我悻悻离开。
深秋的夜晚,我攥着那油渍渍的10元钱,走在冷清的街头,蓦然一个矮壮的身影与我擦肩而过,我猛一拍那人肩头,在一句“你找谁”的陌生声中,我怔怔地站在那儿。唉,孩子,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