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链子拴着的十字架,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里。隋意担心自己马马虎虎,会把它再次弄丢,于是找来红色手链,拆下几段,串上十字架,重新编织好,戴在手腕上。
红色手链的缝隙里,揉进了泥土与沙粒。
“意儿,这两种颜色可不搭配。”小仙子属实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说了吧。”
恋心是王拣送给隋意的,红手链是隋意送给王拣的,它们在一起,岂不理所当然。
尽管隋意亲眼目睹了王拣丢掉手链,可还是满怀希望的憧憬着,有机会与王拣见面,甚至成为好朋友。是的,那条红色手链,隋意捡了回来,在中元节之夜。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院落里的花草一如既往地鲜艳,水井里的水不会结冰,翻看数次的书籍不会折旧,堆积成山的布偶没有丢失。
隋意以为自己住在画里面,她渐渐感觉到无聊。她原本想要数着月亮与太阳的交替次数来记录日期,可一如星耀所言,闭上眼睛就是天黑,自然睁开眼睛时天大亮了,所以她从未见过太阳与月亮,更没有凝视黑暗的机会。
偶尔会有小松鼠跑进院落丢下一两颗松塔,或是两只野兔蹲在门口,四处望望又跑远了。小仙子经常跟着跑出院子,许久不回家。
隋意也想跟出去玩儿,可她一出院子,不是迷路就是陷入白茫茫的世界里。如是再三,隋意只得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
万万没想到,一时糊涂竟让自己陷入被动。她开始觉得这是一场奇异的梦,后来又不得不反复祷告,能早点见到“我”神。
当一片橙汁般的光洒进窗内,隋意睁开眼睛,误以为自己回到了人间。她冲出院子,却看见一个美丽的仙女姐姐。通体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裙衫翩跹,长发飘飘,却有一张惨白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
仙女姐姐并不像小仙子那样只有金色的轮廓,她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隋意惊讶极了,仙女姐姐并非自己想象中出现的人,她来找我吗?
仙女姐姐轻抚衣袖,露出纤细的手,手指指着隋意微微画圈。隋意不受控制地往仙女身边靠近,直到周身被金光包围。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她已被带到另一个去处。
周围依旧是软绵绵的云朵,却不是纯白一片。黑灰的地面,乳白色的柱子错落有致,柱子上刻着蜿蜒的纹路,盘桓而上,望不到屋顶。
隋意追随着金光,绕着柱子,往左,再往右,不断地向前方移动,软绵绵的云朵总快于她的步伐先挪动一步。
隋意看不清楚他所处位置的全貌如何,但猜测应该是像国王住的宫殿那般宏伟大气。
一直走到金光消失处,隋意停步。她定睛看,面前出现了一位白胡子老爷爷,身着灰白长衫,头戴灰白斗笠,几乎遮住半张脸,只能看见蠕动的嘴唇,身形很像梦中的老爷爷。
老爷爷捋捋胡须,和蔼地说道:“我是风神,掌管着风界。小姑娘,欢迎你啊!”
“风神?不不,我不找风神,我想见我神,我要去找王拣。”
“哈哈,有意思的小娃娃,你口中的我神,可是听那小仙子说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
老爷爷瞄了一眼隋意,说:“看起来,你的气息并没有完全被剥离出来呢?”
“什么意思?”隋意不解。
“你没觉得小仙子同你长得相似?”
“我大多数只能看到她的轮廓。”隋意委屈巴巴。
“是了,幻!”老爷爷唇齿微动,一道紫色的光划过,另一个仙女姐姐出现了。紫色的仙女姐姐打量着隋意,轻轻摇摇头,转瞬消失不见。
老爷爷继续与隋意对话。
“也罢,无妨告诉你,你是你,小仙子亦是你。她生于风界,却从无自己,等到你时,她才是她,她亦是你。”
“听不懂。不过,她之所以说我神,是指我的神?”隋意疑惑地问。
“不错。”
“那你是谁?”隋意迷迷糊糊,忘记眼前的老爷爷一开始已告诉她他是谁了。
极其突然,隋意一阵眩晕,五脏六腑剧烈地搅动,使她感到恶心。
她还未觉察出意外,一个个布偶已从四面八方砸向她的头,一块块残缺的蛋糕扑打着她的脸,一张张破旧的纸似刀子般划破她的衣服,更有各色果汁、蛋卷冰淇淋等混成粘稠的液体,倾洒而下。
那些都是隋意先前幻想出来的食物和玩具,因为过度索取,造成极大的浪费,此刻一股脑全部返还给了她。
后悔已晚,只得忍痛承受。果然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该来的总会来。
“风神,原谅我。”隋意吃力地挤出五个字来。
“你终于知道我是谁了。”老爷爷的声音穿过紫色光幕,“那,先许你确认自己的身份吧。”
老爷爷话音刚落,紫雾升腾,缥缈间隔空音色流出:
风界有四桥,天玄与地落。
人间有四季,春夏与秋冬。
四桥有四使,星萤与暮朝。
四季有四事,花野与辛藏。
且问灵魂引,何处是故乡。
但看来时路,虽死莫彷徨。
东西南北中,疾狂冽冰川。
焚台旋海陆,阵信暴山谷。
隋意懵懂无知,不知其中关窍,听闻缥缈空灵之音传来,只需在后两四句中选择一字即可。谁料到,隋意脱口而出“残风”二字。
老爷爷和蔼地说道:“可。”
于是,隋意自此更名残风。
空灵之音淡去,紫色雾霭消散,随意,不,是残风。残风心情稍微平缓,却已不见风神踪影。
“身份已确定,可我将往何处?”残风迷惑。
“暂住天桥,等候派遣。”残风不知如何行动,忽听见星耀回答了她的问题,确信已回到天桥。
星耀告诉她,天桥引渡的灵魂本该归春季使者管束,却考虑到她死于夏季,又心藏秋深,风神特许,她可以自由选择归谁。
有趣,像学生一般却可以选择老师吗?这在现实世界可是不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