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非你》的歌词这样写道：“千人千面中，寻你模样。仍静候那句‘别来无恙’。”你不仅仅是诗词里的“皎若太阳升朝霞”，越向你走近，越觉得你一人千面。而你所有的样子，慢慢凝聚成我生命年轮里不可磨灭的印记。哪怕很多年后，我们被冲散在时光的洪流里，我仍然会记得你所有的细节。

                                                                              ——江婉

        周一的早晨就在忙碌中开始了。

        “叮——”江婉从食堂电梯走出来，走向打饭的阿姨，道：“四个生煎包。”

        还没等她继续说完，阿姨麻利地给她装了四个生煎、一碗粥和一碟小菜，说：“小姑娘，是要这些吧？”

        “对，谢谢阿姨。”江婉接过早点，冲阿姨笑了笑。

      医院食堂就是这么贴心，除了舒适的硬件，还有善解人意的打饭阿姨大伯。江婉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大多数人的早餐都能记得住，总之在她连续一个礼拜在食堂吃早餐后，那些阿姨们看到她立马就能条件反射地知道她想要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阿姨的记忆里可能比考前临时抱佛脚的自己还要好，哈哈。

      江婉今天到医院的时间比往常早了二十多分钟，看着空旷的员工电梯，不由得身心愉悦。她忘不了第一天上班踩点到员工天梯挤不进去跟病人一起挤电梯的窒息感，毫不夸张地说，她能清楚感受到电梯门关闭一点一点被挤得越来越紧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手在捏番茄沙司，而你就是番茄沙司。

      到了病区，前一天值班的医生还在整理最后的值班记录，看到她来了打了声招呼：“小江，今天这么早。”

      江婉惭愧地应了他一声，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不好意思我每天同一时间出门，今天只是踩了狗屎运到车站立马上了公交”。她在自己忍不住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前，闪身进了更衣室。成年人，要保持体面（微笑）

      她在找自己的白大褂，突然在靠墙一侧的第一件白大褂钩子上，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于是她神使鬼差般去摸挂在左上口袋的胸牌，看了眼照片，果然是周念远的白大褂。她从来没仔细看过他的胸牌，看着这张一寸照，好青涩的周念远，难以想象他当年刚入职时是怎样一副模样。他是否也想她们刚来实习一样，怯生生的，或者有时候呆呆的，不大聪明的亚子。

      想到这里，江婉忍不住笑了，拿出手机，拍下了周念远的胸牌一寸照，仿佛在这小小的照片里，窥见了周念远的学生时代。真的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成长成如今这般成熟稳重的模样吗？她“啧”了一声，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江婉吓了一跳，装模作样地立刻把周念远的白大褂穿在了身上。好在只是扫地阿姨进来倒垃圾，片刻便离开了。不然如果有人看到她身穿XL的白大褂，免不了要过来“善意”地提醒她穿错了，要是更热心地翻一翻胸牌......她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把白大褂归位，她如释重负，尽快找到自己的白大褂穿上，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没过多久，其他的老师和同学也陆陆续续来了，她跟在一堆人后面，走进示教室，开始听取今天早晨的交接班。

      “在交接班最后，我要通知各位同学 ，今年你们论文的开题报告定在下个月底，所以今天查房结束后请大家来抽签选取自己的论文方向，并尽快确定好自己的导师。”管教学的小方老师道。

      “这么快就要开题，我措手不及啊。”

      “早死早超生，趁早弄完省事。”

      学生们小声议论，跟着查房大部队继续往前走。

      江婉拿着病例夹，默默地跟在自己这组老师的后面。她之前把自己组所有病人的病例都做了一个简要的提炼，这会儿病历夹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利贴，以便应对老师的突然提问。

      “哇，这么认真。”耳边有人刻意压低声音道。

      “你可别磕碜我。”江婉立马合上病历夹，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她没有看清背后站着的这个人，只是瞥见玻璃上他的侧影，身材颀长、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边框的眼镜。再扫一眼胸牌，心跳漏了半拍，彼时周念远就站在她身后，他的白大褂蹭着她的后背，好像是这辈子最近的距离。

      “周老师，你不是在主任那组吗？怎么到我们组来了。”江婉强装镇定。

      什么都别想，他只是喜欢你五颜六色的便利贴，他会对任何一个学生这么说。江婉，你要冷静，这很正常，别像个傻子。江婉心里默念。

      “哦，我每个组都轮转，正好这周开始转到你们组了。”周念远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眨了眨眼，“合作愉快，小助手。”

      周念远从她身后走上前去，试图去追随本组查房组长的步伐。

      “合......合作愉快。周老师，您抬举我了。”她结结巴巴道，也不知道他听到没。

      队伍前面，带队组长已经率先进了病房，在询问靠窗那一组的病人一些近况，并查看了最近的检查报告。

      “各位，下面随机抽查一个问题，03床这位病人入院症状非常典型，他的病程记录大家都看过，那么谁还记得他入院前的发病症状，请站出来告诉我。”这组带队组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专家，提问总是这样出其不意。

      他一连叫了好几个同学，他们都忘了他的入院症状，使他有些失望。

      “哈，周老师，这礼拜刚加入我们组，不知道你有没有去提前看过？”组长的目光突然转向周念远。

    此时周念远冲江婉使了个眼色，江婉赶紧把自己的病历夹尽量往他这边展开，用笔尖指了指红色的那张便利贴。

    “该病人由于洗牙后牙龈出血不止被建议进一步检查，后高度怀疑血液系统疾病入院检查治疗，确诊慢粒（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牙龈出血也是血液系统疾病非常典型的症状之一，需要临床引起高度重视。”周念远用他一贯沉稳而平和的声音道。

      “很好，同学们，要多向周老师学习。”带队组长脸上终于由阴转晴。

      周念远冲江婉眨了眨眼，悄悄给她比了个“耶”的手势，高兴地像个孩子。

      他这个样子，真是不像他，不过好像还挺可爱的。那么从今天开始，他们好像有革命战友的情谊了，倒是还不错。江婉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冲周念远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