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的颜色，跳跃的光芒，炙热的侵袭感，脸上火辣辣的痛。

苍天笑鼻孔里呼吸着一股恶臭泥土的气息，他拼命咳嗽了几声。

火焰啪啪的作响。苍天笑翻过身，看着头顶有一草棚。破破烂烂得，还有几根茅草在棚顶摇曳。

一匹马的呜咽声，仿佛受了伤地嘶吼。

苍天笑仰躺在地上，还是熟悉的蓝天，白云很温柔地挂在天边。没处可躲的大风吹着火焰舔食着苍天笑的手臂。

他不知道在这躺多久了，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万幸，自己没死。还活着。

扑通，一声闷响，还有什么东西在挠地的声音。苍天笑扭了扭头，看见草棚下还有一匹瘦马，棕黑色，骨头都看得见。它的脖子下面有一大片拿刀割过的伤痕。

它踹着地，呼吸急促，希哩哩得叫着。苍天笑帮不了它，也看不见它的眼睛。

但是他知道，他看见自己家老马倒下的时候，大大的眼睛里浸透出的泪水，它看见泪光中自己的身影，也看见老马绝望的眼神，它眼睛里破碎的目光，让他心碎，他与那绝望仿佛融为了一体。

他听着它的嘶吼，它的粗气，听着它一点点的不再挣扎。

苍天笑感受不到生气，他感觉自己被遗弃在这里。

一股热流从大腿蔓延开来，苍天笑使劲地抬起了头，看见自己的裤裆湿了，由一点变成一片。

但是它却感受不到尿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裤裆上冒出的小水珠。

坏事了，难道……

苍天笑很慌张，随着暖流的渐渐缩小，他能感觉到自己可以动动手指，然后胳膊像从石头缝里抽出来一样，又疼又酸。

他支起身子，环顾四周。确实自己在一件马棚里。很简陋，一个茅草顶用几根木头支撑起来。

沙土地上还有刚刚倒地的一匹瘦马，左手边是一个小火堆。

在马棚不远处，差不多十几步外，是一堆木头拒马，拒马后是一堆用布搭起来的乱糟糟得帐篷。有黑的有白的，还有绿色和粉色混搭的。帐篷间看得出有不少营火，因为天上的烟柱最少有六个。

苍天笑支撑起身子，靠着栓马的木头栏杆站了起来。那匹瘦马已经死了，栏杆边的水槽里还有些许清水。苍天笑用这些水抹了抹脸。

嘘嘘！

一阵高昂的哨声，苍天笑回头看去，苍茫的大地上腾起一团云雾。眯眼细瞧，是十一二匹快马朝着赶来。身后拒马里也放出哨声，他能感觉到刚才安静的营地里出现了阵阵喧哗声。

苍天笑环视四周，自己周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避无可避。转眼，看见刚刚倒在地上的瘦马。

不管了，先保住自己再说。

苍天笑扶着栏杆把虚弱的身子挪向瘦马身旁。跪在地上，拼了命地掀起瘦马的头，把自己的脚和身子钻到瘦马底下。他的手微微颤抖，但是还没用瘦马把自己身体盖好，所以一刻都不能停，他听得见那马蹄声越来越急促。

扑通，苍天笑手上一脱力，瘦马的头重重的摔在苍天笑的脸上，给他打的满口是血。

这时马蹄声跑了过来，没有停留，继续冲向营地。苍天笑从马头下偷偷往外看。那么御马高手仿佛视拒马于无物，三两下，马身灵活地从缝隙间钻了过去。更有甚者一下子跳跃过拒马。

营地里腾起股股烟尘，伴随着凌乱的马蹄声。营地里的人声慢慢消沉了下来。

风很大，苍天笑躺在地上看着一股股沙石打在自己脸上还有些蹦进自己嘴里。又苦又腥，还臭。

不一会，苍天笑听觉不远处又传来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还有咚咚的鼓声。他掉了个身，从马身子下往另外一个方向张望。

一望无际的沙土平原上，在风沙里走出一排排整齐划一的人群，队伍中还竖起一道高高的“林”字。

救星来了！救星来了！能见到爸爸了！能回家了！

苍天笑激动地想从马身子下脱身，可是这倒下来的瘦马以他现在虚弱的身子根本推不开，苍天笑又急又气，用拳头揣着瘦马的身子，想把自己抽出来，可是再怎么努力，除了能够感觉到他脖颈里装进越来越多得石子，下半身包括自己腰腹根本一动未动。

苍天笑看着士兵来得方向，想高呼。嗖的一箭插在了马头上。

队伍停止了前进，苍天笑还是看不清他们的面貌，士兵中慢慢走出来一个骑着大马穿着盔甲的人。

银甲，虎纹护心镜，一席白袍。这是苍天笑能看清得全部相貌。

“大茶目，远来是客。你这可不是咱们西北人民招待客人的方式啊。”那人朗声道，声音很年轻但是说起话来十分沉稳。

营地里沉吟了一会。

“你们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们。”如霹雳般嘶吼从营地里发出。

“哈哈，大茶目，别这么说，我们这次来是真心想跟你们交换得，做个朋友。”那人继续说道。

“我们与你们做什么朋友，天南海北，我们又不吃你穿你用你的，那用得着你们凑近乎。”营地里回应道。

“那你总得给青凉镇百姓一个说法。”银甲男子驭马前行，身后的队伍整齐划一地跟进。

嗖，又射一箭，这箭直直破开沙尘，射到队伍面前。

“你来可以，他们，不能来。”营地里沉吟道。

“哈哈哈，我林冲侠什么怕过，大茶目，等着我！”鞭子一扬，马蹄声富有节奏感的急促起来。苍天笑渐渐看清是一名少年，看起来才17、8得样子。骑着白马，背后背着长弓，孤身一人直奔营地。

“跟上！”身后的士兵们发出高呼，原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变成凌乱有致地跑步声，苍天笑躺在马下面，感觉整个身子都被震起来了。

好机会。

苍天笑感觉身上的马身子也在随着振动上下起伏。他逐渐可以把自己的大腿抽出来，然后是腰，然后是手臂。

但是他不敢把马完全掀开，或者直接站起来，因为一旦打起来，谁都不知道他是谁。

苍天笑可不想成为刀下冤魂。他还是静静地看着银甲小哥跃过马拒，抽出长弓，冲入营地。

士兵们不一会也跑了过来，前排得搬走马拒，后排从腰间抽出长刀叫喊叫杀。

苍天笑闭上眼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几排士兵跑了过去，苍天笑偷偷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在得营地外空无一人。

他抓紧机会从瘦马身下抽了出来。顾不得抖落塞在脖颈里的石子，抓紧向外逃去。

“小鬼休走！”苍天笑听得身后一声爆喝。一名穿着皮甲的士兵拔刀看向苍天笑。苍天笑身形灵活，侧身一躲，险之又险地避开刀锋。

“看刀。”接着一声怒喝。刀尖挽了一个刀花，劈向苍天笑肩头。

“嗨”苍天笑一时没有躲过，肩头被划了一刀涔涔得冒血。

“小鬼，我也不欺你，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那名精壮汉子看着苍天笑肩头中刀也慢下来攻势。

苍天笑捂着肩头，如饿狼一般盯着那汉子。

“俺真不欺你，乖乖跟俺回去，俺给你包扎。”汉子把刀放回来腰间的刀鞘。从腰间抽出一团看不出是什么得布条。

“你拿这个包扎一下，先止住血，等一会部队回来了，专门找人给你弄一哈”那大汉把手里的布团抛给了苍天笑。

苍天笑没接，看见直勾勾得盯着对方。

“你干嘛砍我。”苍天笑开口问道。

“俺跑得慢，就看你从这马下面爬了出来，一看你这装扮就不像好人。”那大汉倒是实诚，说话瓦声瓦气地。

苍天笑本身就浑身无力，遭这一砍更是有些头晕目眩。大汉眼瞅着苍天笑要在眼前晕倒赶紧上前几步。

“你别动！”苍天笑高声叫到。

“往后五步走。”苍天笑继续说道。

“那哪成，我是兵，你是贼。哪有贼指挥兵得。”大汉义正言辞道。

肩头得血浸透出手指，苍天笑扭头一看。随即弯下身子捞起在地上的布团。

“给俺，俺来帮你”大汉几步想走上前。

“你别过来”苍天笑制止着他。

大汉没有理会苍天笑，从他手里夺来布团，打开他捂住肩膀的手，三两下就给他把伤口绑上了。歪七扭八得一点都不好看。

“行了。”大汉拍了拍苍天笑的肩头。

“哎呦！”苍天笑那肩膀钻了心得疼。

“不好意思，我下会注意点。你跟我走吧，一会晚进去了。晚点名我可要吃棍子得。”大汉推了推他。

苍天笑被这一通突然袭击，耗掉了大部分体力。大汉一推，脚底下就踉跄起来。

“你快点走行吧，别婆婆妈妈得，俺都给你包扎好了，快点快点。”大汉大声在苍天笑背后说道。

苍天笑现在可没力气跟他逗嘴皮子。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因为虚弱而流出来得汗水在沙石地上摔成了八瓣。

这里太干了，除了石头和沙子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在大太阳下一步步得往营地走。

“快点快点。”大汉在身后不耐烦的催促道。

苍天笑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但是现在没有更多地办法让他选择。

走过了拒马，走进了营地。

营地里是东歪西塌，没有一处完好的棚子，但是地上还留着刚刚冲击进来的脚印。

还有些冒着烟的石锅。一看就是刚刚还在煮饭。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穿过了营地，在另一端，士兵们围成一圈，在人圈中间看见林冲侠骑着大马走来走去。

苍天笑脚下一个踉跄，被自己绊倒。他从士兵的腿缝间看到地上躺着一堆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人，穿着最多的就是黑衣。还有手里如弯月一般的刀。

可是没有闻到血腥味。

“咋回事，少帅这干嘛呢”大汉提起倒在地上地苍天笑，想快步走进队伍。

苍天笑只听嗖得一声，大汉应声倒地。然后一阵哒哒哒的快马声。

林冲侠听到了这面得动静，只见一蒙面黑衣人一箭射倒了自己的一名林家军。然后快马加鞭冲向倒在地上得一名少年。

“逆贼！休走！”林冲侠搭弓引箭，弓似满月，嗖嗖嗖，三声连珠箭直直蹿向苍天笑倒下得位置。

苍天笑看见林冲侠朝自己射箭，满眼得不敢相信。不过一柄圆月弯刀唰得一下挡在苍天笑面前，生生截住了三支长箭。

“拿命来！”林冲侠驾马跃过人群，疾蹄赶来。

后面的林家军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有弓得拿弓没弓得抽出弯刀追随林冲侠冲锋。

“走”那黑衣人大手一提苍天笑得背，苍天笑一翻身，背朝马头，坐在马背上。

林冲侠张弓，从战马上站起来瞄着前头逃窜得黑衣人。

哒哒哒。

马蹄飞快，两马不相上下得疾驰。林冲侠着急，一下瞄着苍天笑绑着布条的肩头连射两箭。

可这黑衣人仿佛脑后长眼，一拉马头调转了个方向，在这毫厘之间帮助苍天笑躲过两箭。

林冲侠不服气，又提出两箭，抬高长弓嗖嗖两箭并发，随后又抽出三箭一并放在弓弦上，横握长弓，啪啪啪，三声爆响。苍天笑眨眼不及得功夫箭矢已经逼向眼前。

原本骑马的黑衣人右手一捞，右脚一摆，跟苍天笑在马上调换了个位置。他左手一甩，把左袖一舞，撕拉一声，三箭尽被收入掌中。

林冲侠大惊，他是第一次见到有如此手法能收自己得夺命快箭。可没等他反应过来，黑衣人左手一指，三支箭矢如长剑一般，又急又利得刺像他。

林冲侠赶紧趴身一躲，可是躲过头两支这第三支直中马腹。

银甲小将在这沙地上摔了个狗啃屎，但是他没服输。看那天上两箭正要直直得落在苍天笑和黑衣人的头上。

可这背坐得黑衣人却把手中缰绳一抖，座下之马往左一踏，又往右一用力，左躲右闪，从这直直落下的两箭间窜了出去，继续往前跑。

“该死。”林冲侠不服气。从马鞍山抽出最后两支箭站起身来瞄着黑衣人与苍天笑的身影。

忽然右步向前一踏，然后左脚一用力，右脚跟着拔地而起，在空中林冲侠将弓用左手往身后一甩，将弓弦挂在肩上，两箭夹在怀中，左脚顶住弓臂，这张长弓第一次展现出自己的过人之处。林冲侠使劲将身体舒展，弓弯似圆。

“哪里跑！”林冲侠大喊。

两箭如闪电一般快到看不见身影。

黑衣人第一次大惊。抓起苍天笑的领口从马上一跃而起。

可怜的马儿被这两箭穿了个透心凉。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黑衣人与林冲侠相距七八十步。

苍天笑这个倒霉鬼，从白天到黑天就没遇到过一件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