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夜色如何,快立春来的风想来也是醉人的吧?明明撩开窗帘,或走到阳台上便能感受,却宁愿躺着想些子杂事。
以往快过年要回来时,喜欢抄那句“乡心新岁切”,如今临近过年却差不多只剩烦躁了,若今天不是有事,怕是要大年三十才和母亲一起回来吧?自己家隔着几米远,大门常锁,躺在堂弟家床上,默想着司马牛那句:“人皆有兄弟,我独亡”,一直都无尚如此苦痛,至亲的从无到有又该多悲伤啊。
王羲之曾有帖,说:“频有哀祸,悲催切割,不能自胜,奈何奈何。”但也只能徒叹一声奈何奈何了!
还是想想乡间的夜色吧。梅花尚可问故人开未,故乡之事也总有亲人告知,但那迷人的夜色却只能身往体会的了,何况我是一直那么喜欢的呢。
三五明月满时,月透纱窗,拨弄着月影入睡,此时宜思故人,也宜摒弃尘事,听外间的虫声入眠。不过,此时最想的却是新苗栽下之时,蛙鸣鼓噪,彼此起伏。声很大,就似你耳边有青蛙一样,隔日要农作的父母总是嫌太吵,而次日可能要扑蝶抓鸟变幻法儿打发时间的我,却总觉是最好的夜曲。恍惚都不知会在何时睡去,耳中似乎能听到田间蓄水被蛙鸣漾开的声音,能闻到田坝上新抽出的嫩绿草香,想着隔日一定要赤脚在上面跑上一会。
但其实更真切的是隔一段时间的鸟声,那时猜测那便是布谷鸟,母亲也说那鸟声在喊:“化棵化棵”,是在喊田里谷种撒下长出的秧苗要长得更茂密些。后来上大学查,也确是布谷鸟,但也可称四声杜鹃,而发的音居然为“光棍好苦,光棍好苦”,那时住在湖滨,想着后山总是深夜发这音的坏鸟,不禁厌恶了一段时间。
但布谷鸟见得少,田间常见的多还是长腿的鹭鸶,小时仙神的幻想很多,便常常把白羽的鹭鸶当成是仙鹤,梦里驾着遨游一番。真真是梦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小时觉得村里可爱东西多,而欣赏秀苗却还是到读过陶渊明“有风自南,翼彼新苗”后,新抽有新抽时的美,长成快结穗,风吹偃伏时是另一种美,结出沉甸甸黄灿灿稻穗时又是一种美。
这些白日的见物,晚上梦时便常为背景。记得高中看沈从文《边城》,傩送隔山唱歌,翠翠在那迷人夜色,甜蜜入睡,便常常去套村里哪些地合着书中景,最后无奈惋叹少了几座山,竟小山丘都没有。而《边城》处处皆美,我却总觉这段为最。
明月之夜所想似乎更容易些清爽之事,而蟾兔月缺之时,孤鸟栖寒枝,有一声没一声的,似乎就在屋前堂叔家门口苦楝树上,不知是否氐枭之类。常忆些幼时琐事。
小学时,村里一同学家里栖过一只猫头鹰,在他家里屋脊上,立在黑暗处,还要那同学指着才看得见。他当时很自以为豪,口中还满满对父母要赶走它的怨言,想捉着来当宠物。到而今他自己也为父母了,倒不知如再碰这种事会不会赶走?
但一想又不可能了,村里几乎不再可见那种木架结构的瓦屋了,一幢幢钢筋水泥的楼房贴满标语,即便有猫头鹰,也不可能进屋了。不禁有些桓大司马“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之叹了。我家门前也曾有棵桃树,结桃子第三年便被父亲所斫,地也是水泥地了。真是歌词所唱:“时光一去不再回,往事只能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