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将录之关羽(五)魂断无归途

关羽在最初大军围困襄樊时,某夜曾经梦见有猪咬他的脚。关羽暗忖此梦不详,对儿子关平说:“吾今年衰矣,然不得还!”(我现在年老体衰,这次出征可能回不去了!)尽管有梦之警示,但三军已出,开弓没有回头箭,强悍的关羽还是决定要不顾一切拿下襄樊。

可惜,美梦总如镜花水月,噩梦却让关羽一语成谶。

就在关羽降于禁、斩庞德,初战告捷时,得知消息的孙权马上意识到,千载难逢的良机就在眼前。他早就料定,关羽若屡战不利,很有可能会撤军回归。但有此大胜,关羽必会争取更大利益,继续攻打襄樊。后方兵力不足,东吴若乘虚而入,关羽远在襄樊,鞭长莫及。那么东吴大军夺取荆州,就在此时!于是,孙权下令,吕蒙偷袭南郡,占领关羽大本营,阻止关羽回撤;陆逊攻占宜都郡(原属南郡,刘备入蜀后划三县另成一郡,治所在今湖北陆城)占据有利地势,切断关羽与益州刘备的联系。

兵贵神速,吕蒙命令一部分士兵穿上平民衣服摇橹驾船,剩余将士扮成商人藏身船内,数十艘大船昼夜兼程直奔南郡。关羽沿长江布置的哨所被吕蒙迷惑并突然袭击,士兵要么被杀,要么被俘,消息没有丝毫走漏。而公安(今湖北公安县)守将傅士仁和南郡太守麋芳早就对关羽不满,不甘被关羽统辖,加之南郡兵力不足难以抗衡。于是,吕蒙大军一到,二人马上献城投降。吕蒙兵不血刃,拿下南郡。同时,陆逊率军攻占了宜都郡,占据了秭归、枝江、夷道,并派兵驻守夷陵,固守峡口,堵住了从益州进入荆州的入口,以防蜀中刘备救援关羽。

吕蒙进入江陵城后的部署了一系列善后事宜,充分显示了他作为东吴名将的智慧和谋略。

如:

擒获关羽及其将士的家眷,好生安抚;

封存关羽府中财物,留待孙权处置;

命令吴军不得扰民,违令者斩,做到秋毫无犯,路不拾遗;

慰问老弱病残,赠送粮食、衣物、医药等;

最毒辣的一招是,到关羽手下将士的家中致以问候,安排其家眷写信给出征在外的亲人,告知家中安然无恙,吴军对其待遇甚厚,更胜关羽所在之时。吕蒙手段果敢强硬,处置妥当周全,由此深得民心。于是南郡平定,无人作乱反抗。

此时的关羽所部已经被张郃击败,不得已全军从襄樊撤回。行至当阳县(今湖北当阳市),关羽大军得知南郡已落入吕蒙之手,军心大乱。适时有人送家书到来,将士们互相传看信件,得知家中无恙,各自放心,但由此也失去了继续前行夺回南郡的斗志。更严重的消息再次传来,孙权亲率大军已到江陵,关羽军中哗然。依靠士气不振的败兵散勇,关羽深知收复南郡无疑如登天之难。后退无路,前路更不可行,只能西撤,关羽下令前往麦城(今湖北当阳市两河镇)暂居休养。一路上,陆续有逃兵出现,关羽难以控制,以致士兵越来越少。可惜麦城是个小城,无险可守,关羽已入绝境。

孙权大军很快便包围了麦城,他派人送信劝关羽投降,希望以最小的代价占据荆州。心高气傲的关羽从来不曾把东吴一干人等放在眼里,当然也包括孙权。当年曹操将关羽奉为上宾,对之许以厚恩,关羽都不曾投降。何况被关羽骂作“土狗”的孙权?再者说关羽对刘备的忠诚毋庸置疑,他是宁愿一死,也不会变节改志。不过,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已到最终决断之时了。于是关羽虚与委蛇,决定乘夜逃离麦城,是否会有一线生机,只能做最后的尝试了。部下在麦城城墙上竖起旗帜和草人,用以迷惑吴军。关羽携子关平及手下都督赵累等冲出麦城,厮杀一番后,发现只有十几个骑兵追随左右,余者或死或降。暂时保住了性命,关羽等人其实已经无路可走。东吴大军在四周必经之路上设下伏兵,就等关羽自投罗网。

此时已是农历十二月,寒风凛冽中,关羽一行逃至章乡(今湖北当阳市东北漳水北岸),遭遇东吴伏兵。大将潘璋手下司马(官名)马忠拿到了此项大功。关羽等人冷饿交集、人困马乏,面对数千人马的强敌,无力抵抗,悉数被擒。

在押送关羽前往江陵途中,行至临沮(今湖北宜昌市远安县)时,孙权的命令终于传来:就地斩杀。于是,关羽父子一同遇害。

孙权为什么一定要处死关羽?要知道关羽可是刘备的左膀右臂,最为倚重的军事统帅。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关羽从青年时期追随刘备,忠心耿耿数十年,刘、关的私人情感也是无人能及。虽然孙刘联盟破裂,两家已经撕破脸皮,但也应该留下一丝余地,将关羽放还。

窃以为,孙权必杀关羽的原因如下:

一、削弱刘备实力。失去荆州要地,孙权料定刘备必然会兴兵攻吴,两家还要有一场大战。关羽是当世虎将,智勇双全,对刘备集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既然已经翻脸,干脆把事情做绝,因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而杀了关羽,让刘备不仅痛失臂膀,军事实力也必然下滑。孙权的决定是正确的。两年后,刘备不顾群臣反对,悍然发动夷陵之战。可惜身边谋士不足,武将不力,刘备又过于轻敌,最终被东吴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蜀汉全军覆没,几乎动摇国本,刘备也身死白帝城。

二、求得曹魏支持。孙刘两家反目成仇,对东吴而言,北方曹魏的支持就至关重要了。没有了联刘抗曹,只能选择联曹抗刘。不求曹操再次出兵攻打刘备,只求能在北方起到牵制作用,使之将来蜀汉不能全力攻吴,孙权也就心满意足了。事实上,孙权随即就将关羽的首级送给了曹操,一是表达忠心,意为和刘备彻底决裂;二是祸水东引,要曹操分担关羽之死的责任。

三、关孙私人恩怨。关羽对孙权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甚至恶语相向。《三国志》记载,孙权希望和关羽结为姻亲,让自己儿子迎娶关羽的女儿。结果是“羽骂辱其使,不许婚,权大怒”(关羽辱骂孙权的求婚使者,不同意婚事,孙权大怒)。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孙权对关羽的忿恨由来已久,作为坐断东南的一方诸侯,相信他的内心绝对容不下一个对自己毫无敬意的关羽。

无论于公于私,孙权绝不会让关羽活着离开荆州,而且还要斩其首级传告天下。

从关羽七月份出兵围攻襄樊开始,直到十二月关羽身死临沮,时间长达半年之久。关羽经历了水淹七军的辉煌,张郃破营的无奈,荆州旁落的惶恐,以及败走麦城的绝望,最终落得兵败失地、身首异处的下场。

一代名将,千古英豪,就此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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