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的记忆是模糊的,好多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记得不太清晰,有点像一团浆糊,亦梦亦幻,若隐若现;幼时的记忆又是深刻的,那些生命的节点和成长的足迹,像用小刀刻在课桌上的记号一样,总是让人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7岁至9岁,务农小学;10岁至12岁,天池小学。”我的履历表上至今还这样填写。
“我7岁就上一年级了!”我以前经常这样对外宣称,有时还有点小小的显摆,那种自豪感就像某某同学小小年纪就获得了奥数竞赛第一名。
乡下人一般说年纪,都是指虚岁。我们那时一般是要求8岁上一年级,可我7岁开始上学,这里面也有一段故事。
袁姑奶奶家所在的“农庄(农舍建在一起,叫农庄线)”上,有一位先生(古称读书人)叫杨同银,老太让我叫他姑爹爹。
现在的孩子上幼儿园,读小学都要到乡镇或县城,甚至省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学校前面冠以“实验”两个字(也可能是“外国语”三个字),如果前面再加上某某一线二线城市之类的定语,这样更能彰显高大上的气派,好像家长也更有面子。
我开始读的务农小学,就在我们生产队的地盘上,学生大多数我们三队(万盈大队第三生产队)的,也有附近的一队和二队的学生在这里上学。
我那年才7岁,还不够上学的年龄,个头又小,站在校门口明显比其他同学矮,估计都没有窗台高。
所谓的校门口,就是教室的窗外。因为务农小学总共就两间教室,根本没有院墙,也没有校门。其中有一个教室里是复合班(记不清是一二年级在一个教室,还是二三年级在一个教室)。教师就只有两位,一位是姑爹爹杨同银,是男教师;另一位叫许兰珍,好像是下放知青,是女教师。
家里人望我成龙,拔苗助长,找到姑爹爹,托他“走后门”将我收下。
老太左手夹着大凳(一种高高的木头平板凳,我们上小学时需要自带板凳),右手牵着我。那时走后门不需要送礼,只要叫一声姑爹爹,就收下了。
走后门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不好收尾了。杨老师破例收了他们三队的我,许老师也要带来她们二队的吕某红。
想想真不容易,我7岁上学,就让杨老师为难了。可杨老师善于变通,让我们试上。所谓试上,就相当于旁听没有学籍的那种。
我本来不知道,可是到发书的时候,我发现课本上的画画(图案,插图)跟别的同学不一样。我当时就哭了,一直哭到家。
“我不要旧书,我也要新书。”老太一向对我有求必应,说在嘴上拿到手上。老太当天就带我去找了杨老师。
杨老师说新书是开学前就预订好了的,一本不多一本不少,后增加的学生,还要到新华书店去买(当时不确定新华书店里有没有)。
反正我自幼没出过生产队,也不知道新华书店门朝哪开。又是姑爹爹杨老师帮我买来了两本新书(一本语文,一本算术)。
杨老师可能是校长,他有权,这一点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就是跟我一起插班的吕某红同学没有拿到新书,后来一年级留级了。
我拿到了新书,后来还顺利升上二年级,首先得感谢姑爹爹杨老师,其次也得益于跟吕某红的比较,她的在校表现够不上跟班和升级。
吕某红也是7岁,上学第一天,她抱着教室里的木头柱子,站着就大(此处省略一个字)在了身上。
这还不够,她妈妈放学的时候来喊她回家吃饭,她又说错了一个字。老师说明天是星期“日”不要来上学,她说成了明天是“热”天,不要来上学。
我会说星期日三个字,所以杨老师说我是合格的学生,理应发到新书,正常升级。
“读书是谁的好处?”杨老师上课提问,我举手回答,“自己的好处!”杨老师非常满意,因为他不知道我的答案是老太这样教的。想不到老太大字不识一个,她居然会押题。
“读书是姐姐的好处!”比我年龄大一岁的李某华(论辈分还是我的叔叔),这样回答道。他不知道这样“愚蠢”的回答,断送了自己如期升学的前途,也成就了我神童的称号。
都说好孩子是夸出来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孩子,但我就是这样被杨老师夸着读完了务农小学的三年,顺利升上天池小学的四年级。
我的小学一到三年级在务农小学,是在本队里上的,后来四年级开始要到大队边上的天池小学去读了。
呵呵,务农的三年,就是这么点记忆。每每想起启蒙老师杨同银,我总是心怀感激庆幸遇见;每每想起自己的一二三,我总会沾沾自喜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