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很小就从大华来到黄茅灶,给老爹老太家承嗣,后来遇到了我母亲,然后就有了我。
“你是床头底下的掉掉灰。”我刚学会说话的时候,母亲经常这样提醒我,我似懂非懂,将信将疑。
后来渐渐知道,掉掉灰是一句土话,意指蜘蛛网。床头底下的掉掉灰,就更微不足道了。
母亲用这个比喻,说明我们辈分低,遇到人要学会叫人,跟长者打招呼。
我们村上大多数人都比我辈分高,有的年龄比我小,我还要叫他们叔叔姑姑什么的。
我小时候比较听话,家里人教育我遇到人打招呼,我就记住了。见人就叫,从不含糊。
“舌头打个滚,叫人不蚀本。”跟人打招呼这事儿,不需要成本。张张嘴,顺便捎带一点笑容,好印象就留在别人的心目中了。
说来也怪,我不仅喜欢叫人,更喜欢听大人们当面夸赞,“懂礼貌”“会喊人”,虽说刚开始是老太和父母教我的,但渐渐就养成了一种习惯,而且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
从我记事起,我家就有好多姑奶奶。生产队里好多年龄和我父母年龄相仿的女性,老太都叫我叫她们姑奶奶。
我当时都不知道姑奶奶是什么意思,反正老太教我这样叫,
其实我家有两个选房的姑奶奶,一个姓袁,另一个姓朱,而且原先都在一个生产队。江界河开挖后,我家在河南,姑奶奶家在河北。
袁姑奶奶家子女多,四男两女,姑爹爹叫唐凤文,生前是轧花厂的会计,是吃公家饭的人,后来病故了。
袁姑奶奶知道老太“为奇”(方言,疼爱的意思)我,都说我是老爹老太的“龙蛋”,所以姑奶奶每次见到我,总是拿好吃的给我吃,而且总有表叔陪我玩。
在农村有一种说法,就是舅舅为大。如果有谁对舅舅不敬,或者得罪了舅舅,母亲百老归天后,舅舅不到场,或者到场了不同意,那个棺材钉子钉不上,就无法下葬。
表叔表姑叫我老太舅奶奶,我跟着老太到姑奶奶家,自然受到最高礼遇。
“她自己吃不成,也要先给你吃;要是谁对你不好,她就会生气。”直到我参加工作后,老太去世了,袁姑奶奶还经常跟我提起老太如何疼我。
朱姑奶奶叫朱连英,姑爹爹叫杨银山,是一个石匠。她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乳名叫“压喜子”,是姑奶奶的掌上明珠。
压喜子是我的表叔,个头不高,其貌不扬。小时候,我家隔壁邻居家的小萍,跟压喜子表叔同年出生。有人问小萍,长大了是否愿意嫁给压喜子做“婆娘(方言,妻子的意思)”,小萍立即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表示坚决不同意。
谁知压喜子后来发愤读书,考取了浙江大学,后来还当了大官。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只说他的乳名的原因,官员的大名是不能随便透露的。
“富丫头,念书是你自己的好处!”老太不仅百般疼爱我,而且希望我好好念书,将来做一个像压喜子那样的大官。
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姑奶奶家的压喜子就是老太和我父母口中经常念叨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惜我不争气,没有考上名牌大学,老太和父母寄托在我身上当大官的希望也化成了泡影。但是压喜子表叔刻苦读书努力跳出农门的精神一直深深地鼓舞着我前行。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我家的姑奶奶数也数不清,袁姑奶奶,朱姑奶奶,还有生产队里那些爱我疼我的好多父老乡亲,他们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一直激励着我长大成人,努力做一个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