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高中年华
初中岁月,是少年期向青年期过渡的岁月;高中年华,则不仅是最纯真的青春年华,而且是最具发展潜力的青春年华。
高中时代的我,性情纯真,学业出色。在恍如逝水的流年中,我脑海中的高中年华,是那样刻骨铭心!
一、奇特的学制
我于1968年4月进入镇中学的初中部,1971年1月初中毕业,寒假后进入镇中学的高中部。由于学校贯彻落实“五七指示”中所说的“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这段“最高指示”,我在高中只待了两年时间,就于1973年1月(寒假前)毕业了,至此结束了全部中学生涯。计算一下可知,我在中学一共呆了四年零九个月。
读者诸君由我进入中学的时间与我所经历的中学学制,可以看出文革给中国教育造成了多大程度的混乱,由此可以推想文革对国家各行各业的破坏有多严重:我1966年考取初中,20个月后才通知入学;1968年4月,初一新生开学,初中阶段时间跨度为两年零九个月;高中学制又突然缩短为两年;初中、高中的毕业时间均为寒假前。
其实 “五七指示”的发出时间是1966年;我开始读高中前后,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和校方才开始认真贯彻“学制要缩短”的指示。当时,在我的家乡如东县和其他众多地区,中学的主流学制正在向四年制过渡(初中二年,高中二年)。
二、半文盲的学校管理者——工宣队
文革开始后不久,为了彻底改变“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并制止部分学校校内出现的不同派系红卫兵之间的武斗,主席下令:组织工宣队,进驻学校。如此,学校出现了掌权的“革命委员会”与后来进驻的工宣队共同管理学校的局面(再后来,在学校管理中出现了革委会、工宣队、党支部或党委三足鼎立的局面,此为后话)。
“百度百科”对“工宣队”一词的解释是:“工宣队是‘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简称。……被称为工人阶级管理上层建筑的文革‘新生事物’。……除了学校,他们还被派遣到文联、作协、新闻出版、剧院、体委、科研院所、医院等文化、教育、科技、卫生、体育的上层建筑单位……工宣队进校后,红卫兵组织迅速衰落,对解决派性冲突、结束混乱局面等一些老大难问题有所帮助。但他们执行的仍然是左倾政治方针和路线,加之对教育工作和进驻单位的业务工作不熟悉,自身文化程度低,无法融入、领导学校工作……使混乱以不同形式继续下去。”
我读初中时,工宣队进驻镇中学。
下面的场面,是真实的,它也许会让你笑破肚皮。
文革中,“最高指示”中有“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这句话。一次,开全校师生大会,一位工宣队负责人上台讲话。他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路线是个钢,钢锯木涨。’”话音刚落,全场爆发出震耳的哄笑声。学生们为什么会笑呢?因为这位工人师傅不知道“纲”的含义,更不知道“纲举目张”这个成语,但他知道“钢”,也常使用“钢锯”,当然也知道木头有时会“涨”开,于是他就将毛主席的这句话记为“路线是个钢,钢锯木涨”,并在大会上说了出来。为了记住这句话,他脑中大概构思了“钢锯一到,木头涨开”之类的画出。
我们班有一个同学叫“吴勇”,同学们常开玩笑,称他为“宋江的军师”。一次开班会,插班的工宣队员讲话,他表扬吴勇,说道:“今天我来时,看见吴勇同学在扫地,我们大家要向他学习。”听到他的话,我在下面起哄,嚷道:“他是宋江的军师——吴用”。工人师傅板下脸,批评我说:“人家做好事,你却说他没用,你这样说是不对的。”不过工人师傅虽不了解水浒人物吴用,但毕竟有纯朴、善良的一面,他批评了我后,也就拉倒,既没有给我扣帽子,又没有要求我写检讨。
三、课程与任课教师
我入高中时,文革已到中期,当时的国务院负责人正审时度势,在可能的范围内恢复正常的秩序。因此,我在高中读到的课程,除政治、语文、数学、农业基础知识、体育外,还有物理、化学、英语等。
毕业考试考了六门课程。其中的五门是政治、语文、数学、化学、农业基础知识。还有一门是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可能是物理或英语。
政治课的主要内容还是极左色彩浓厚的时事政治,外加一些最浅显的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
政治课的任课教师是一位姓黄的男性老教师。他的课讲得很好,但他是掘东人,不会说普通话,说的是标准的海门话。我如今能大致听懂海门话,大概就是那时打的基础。现在想来,听一位老教师用海门话讲时事政治与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颇有喜剧意味。后来黄老师回家乡任教,我班的政治课,改由陈思忠老师任教。
语文课的教学有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阅读教学,二是语文基础知识教学(重点是语法讲解),三是作文。
我班的语文课,由我的恩师——班主任高俊兰老师任教,高老师的丈夫蔡宝铭老师有时也跑来代夫人上课。高老师原在县上的一个展览馆担任解说,普通话很好;高中毕业时,高老师曾经想报考电影学院的表演专业,但由于眼睛过于近视,未能如愿,因此她的课往往颇有表演色彩。记得教《武松打虎》这篇课文时,高老师一会儿表演喝醉酒的武松,一会儿表演凶猛的老虎。讲到老虎扑人的情节时,高老师抬起双手,踮起双脚,做出“扑”的动作;讲到老虎扑空后,用尾巴扫人的动作时,高老师使劲地扭动臀部,演示尾巴扫人动作,引起哄堂大笑。半个世纪过去了,我至今仍记得这个生动有趣的细节。
数学课程的教学内容,主要是代数、平面几何与解析几何领域的基础知识与技能。数学教材的编写,非常注意联系工农业生产实际,不过这种“联系”往往十分牵强附会。例如,讲到勾股定理时,教材并不介绍历史上的有关发现,而说什么“工人师傅在生产实践中发现‘勾三股四弦五’这一定律”。
我们班的数学课,由一个姓郁的德高望重的女老师任教。郁老师教龄长,教学经验丰富;讲课时姿态从容,语言清晰。我清楚地记得,郁老师特别熟悉“因式分解”领域的算法与算式。但也许由于年龄较大,讲课时偶然会出现不那么重要的小错误。这种小错误,一般同学是听不出的。
农业基础知识课程的教学内容,上一章已作过介绍。教这门课的老师,是老教师沈金华先生。上课时,沈老师的讲述与板书,均十分熟练。他能在黑板上随手而飞快地写出非常漂亮的行书。
化学课程的主要内容,是化学领域最基本的基础知识,以今天的眼光看,内容较为浅显。老师在化学课上,经常做演示实验。记得老师做“镁燃烧”实验时,那燃烧的镁条,放出白色而耀眼的光芒。
化学课程,由我的另一位恩师——我班的“副班主任”何琳琳老师任教。何老师虽是女流,但非常聪明,事实心又极强,化学领域的修为与教育水平均十分了得。她曾告诉我,她高中时的成绩十分优异,由于受家庭出生的限制,她才不得不报考南京师范学院(现南京师范大学)。数年后,我到如皋师范任教,如师的女会计张玉娟女士恰巧是何老师的同乡。她证实何老师的话是真实的,并且告诉我:她的丈夫房连生原是她高中时代的同学,也是当时所在中学学生会的的主席。报考大学前,他乘机追求她,后来终于成了她的丈夫。何老师长着明亮而情神兼备的大眼睛,下巴略显尖翘,能说十分规范的普通话,语音优雅而利落,清晰而悠扬,充满知识女性所特有的魅力。记得毕业考试前的复习阶段,我曾感到化学知识多而杂,不知怎样应对考试。后来上复习课时,何老师帮我们梳理、概括所教化学知识,使这些知识形成简约的体系。听到何老师的讲解后,我顿时感到心中有底、信心十足。何老师的板书有一个特征:刚上课时,她的板书往往是东写一个句子,西写一个词语,似乎在黑板的不同位置随意乱写,但到快下课时,你会突然发现,黑板上的板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个相对独立的知识体系,而且何老师既没有多写一个字,也没有少写一个字。
英语课程的主要内容,是最基本的英语基础知识,外加政治口号;内容既少,又十分浅显。在高中阶段,我们学过国际音标,学过一点英语时态,学过一些浅显的课文。但印象最深的,是那些用英语表述的政治口号。我至今仍记得那时学会的两句话:Long live chairman Mao (毛主席万岁);Never forget class struggles(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教我们英语的,先是张武俊老师。张老师似乎是高中毕业后留校任教的,其英语可能是自学的,也可能接受过短期培训。需要说明的是,当时英语教师奇缺,一般中学几乎没有大学英语专业毕业的英语教师。张老师性格外向而和谐,人也聪明,有不错的口头表达能力。但他不会讲普通话,讲课时,操一口标准的当地方言。英语水平一般,发音还可以吧。我至今仍记得张老师讲解国际音标[θ]、[ð]发音方法时的示范动作。
后来,我班的英语,由从部队复员的周贤得老师任教。当时从事情报工作的部队,会注意培养具有英语特长的战士,以便进行英语监听或英语情报整理。周老师与我后来的一位教英语的同事居建国老师,都曾经是这样的战士。周老师当时应是代课教师,英语听力与阅读水平都不错,语音尚可。记得上课时,他曾对我们说:人如果贪小便宜,往往会吃大亏。这话,不知是不是有感而发。
文革刚结束时,中学的英语教师,更是稀缺资源。许多年后,英语教师奇缺的局面,才逐渐得到缓解。
四、我的学业表现
从小学到大学,我的数学成绩一直很好。高中时代,我在数学学习方面的表现,或许可以用“完美”二字来概括。如果没记错,高中时代,每次数学考试,我的成绩通常都是满分。一次,郁老师在课上讲的某句话,我没能理解,课后就去问她。听到我的询问后,郁老师说:“噢,我讲错了。”这样的事经历过两次后,我知道了这条规律:数学课上,如果老师讲的某句话我不理解,接收不了,一定是老师讲错了。
高中阶段,我在语文学习方面的表现也比较突出,这或许与恩师高俊兰老师的偏爱有关吧。在讲语法时,高老师一般不会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但遇到大家都不会的问题时,作为最后的希望,她最终总是让我站起来回答她提出的难题。高中时代的作文,多数情况下,老师布置一篇,我总是写两篇。当时,我们年级的平行班级有六个。当我交上新写的作文后,老师常常拿到平行的各班去朗读。在前面一排教室东侧的山墙上,有一块黑板报。我的作文曾被抄写在这块黑板报上,供大家阅读。
毕业考试,考了六门课程,其中的五门,我得了满分100分,只有政治课只拿到98分。另有作文考试,我的成绩自然是“优秀”(作文成绩以等第表示)。关于政治考试的得分,班主任高老师曾去找教政治的陈老师,询问我没得到100分的原因,得到的回答是:“政治课不能给100分,98分是能给的最高分。”今天,不知道我在镇中学创下的这一毕业考试成绩记录,有没有被人打破。如果仍坚持“政治课不能给100分,98分是能给的最高分”,我创造的这一成绩记录,恐怕就无法打破。
五、我的两位恩师
可能是由于才当教师,并且是第一次当班主任吧,高俊兰老师关心、爱护班上的每一个学生,这种关心与爱护并没有因我们的毕业而休止。在我们毕业离校后,谈到有关话题时,高老师会自豪地、如数家珍似地谈论我们这批学生。我高中时代的同班密友W君,毕业多年后,曾因在基层任职时的经济问题被关押、审查。在待审判期间,高老师专程乘车赶到县里,找到与这案子有关的司法部门的两个负责人(此二人曾是她后来在南通大学任教时的学生)。在昔日的学生热情地接待当年的老师时,高老师正告他们:“我不是来为W说情的。他如果出了经济问题,国家有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决不护短。但是有一条:你们必须尊重他的基本权益,不能侮辱他,更不可以打他。”高老师后来曾告诉我:W君的经济问题,其实是“别人偷牛,他去摸桩”。
我可能是高老师当年最关爱,最寄于厚望的学生。坦率地说,我觉得高老师当年对我有些偏爱。
毕业前夕的作文考试,高老师亲自监考。我作文写得快,交卷较早。就在其他同学还在埋头写作时,高老师用极快的速度,扫了一下我刚交上来的作文,然后当着我的面拿起红笔,动作麻利地在作文标题的左上方,写上一个十分醒目的“优”字。
毕业离校前,我去教室南边的教工宿舍区,向高老师夫妇道别。高老师十分惋惜地对我说:“银泉啊,你生不逢时。如果在文革前,你一定能考取清华大学。我们中学,文革前就有一个来自环北的学生,情况与你差不多,他后来就上了清华。看来你现在只能先回去参加劳动了。”
毕业后,在农村劳动期间,我曾数次回学校看望高老师夫妇。后来,在我入中师前的考试中和中师毕业时的毕业分配问题上,他们夫妇都曾给了我宝贵的支持与帮助(后文将有交待)。读大学期间与大学毕业时,我曾两次专程看望高老师夫妇,其中有一次住宿在高老师家。我在现单位工作期间,高老师曾数次利用工作之便与回如皋娘家探亲的机会,来看望我。在我申报教授职称而遇到挫折时,高老师曾想出面找人说情,疏通人际关系。尽管我婉拒了高老师的好意,但恩师的这份关爱,我是不会忘记的。
如今高老师已近80岁了,我特别希望她健康长寿。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决不会忘记敬爱的高老师和她对我的关爱。
我高中阶段的另一位恩师,是教我们化学的“副班主任”何琳琳老师。
由于营养不良,读高中时,我个头还比较矮,因此坐在最前面。上化学课时,由于天热,加上夜间与清晨常参加体力劳动,我有时会困得实在支撑不住,不得不趴在桌上睡觉。遇到这种情况,何老师总是稍稍压低讲课的声音,让我睡一会儿后,才一边继续讲课,一边慢慢走到我身边,在我的学桌上轻轻敲两下,将我叫醒。这个充满母爱与师爱的细微情节,也许大多数同学都没注意到。
在我毕业离校前夕,何老师悄悄地对我说:“季银泉,你到我宿舍来一下,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何老师的宿舍,也在校园内,在高老师宿舍南边不远处。我去何老师家时,她全家正在吃晚饭。何老师有一对儿女,女儿似乎叫“小红”,大约七八岁;儿子大约三四岁,由于是5月1日出生的,取名“五一”。家中还有一个照料孩子的老人,不知是她的长辈还是保姆。何老师从书架上取来一本书,对我说:“季银泉啊,我想给送你一件礼物,作为毕业纪念。听说你挺爱好文学,我就送你这本《鲁迅作品选读》吧。”接着,何老师不无担心地对我说:“不过,你未来如果主攻文学,不见得是好事。你看,文化大革命首先批判的,就是文学作品与那些著名作家。”
后来,何老师调到爱人所在单位南京林学院的附属中学任教(似乎还当了教导处副主任)。大约20年前的一天,我到南京林学院附属小学搞调研,其间曾准备去隔壁的附中探望何老师。但附小的一位老师告诉我:何老师几年前就已不在了。她的爱人逝世得更早。两人均逝于肝癌。这位老师还告诉我:何老师非常敬业。一次,她在学校准备第二天的实验,至很晚还在工作,最后门卫将铁门锁住,将她困在大楼内。听了这位老师喋喋不休的介绍,我楞住了,心中十分难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常常为没能早点去探望何老师而自责。
六、艰苦、多元、多彩的高中岁月
我的中学岁月是艰苦的。那时,一方面与千千万万个普通人家一样,我的家庭仍饱受贫穷的困扰,营养不良成为常态。另一方面,我虽读全日制初中与高中,并且从不缺课,但我的中学岁月,实际上是半耕半读的岁月:寒暑假与星期天,我一直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尤其是读高中期间),我天亮前就得起床,到生产队去拔菜、捆菜、洗菜,并肩挑菜篮,将蔬菜送到街上的菜场,尔后迅速回家,匆匆地洗漱、吃早饭,然后赶紧去上学;夏季,有时邻里的农民老杜临晨两点即来叫我,以便一起到生产队去挑水,浇蔬菜。由于这一原因,我在课上有时会困得睁不开眼,甚至会身不由己地趴在桌上睡觉。
我的高中岁月,是多元价值相互碰撞的岁月。一方面,文革及文革对教育与社会的破坏仍在进行;另一方面,课程体系得到一定程度的拨乱反正,不少教师仍在尽可能认真地教学,这使我有机会分享了老师们高超的教学水平与各具特色的教学风格。一方面,革委会、工宣队掌握着学校的管理权,左倾化的批判活动仍在继续;另一方面,学生的学业考试仍在进行。在我与众多同学的内心深处,童年时期、少年时代的童真尚未完全消失;同时青春的萌动,对异性的好奇与模糊向往,正在滋生。总之,高中岁月,是充满矛盾的岁月。
我高中时代的校园生活,也是多彩多姿的。有时,校内会有精彩的篮球比赛。有时,我还与其他同学一起去观看由本校高年级学生组成的《白毛女》剧组的彩排与正式演出。读高一时,我加入了共青团,在入团前后,我曾参加校团委与班级团支部组织的各种活动,并且知道了什么是“民主生活会”。
校内还有一年一度的面向高中毕业班的参军动员。我的同班密友W君、福基君,高中毕业前夕,都参军入伍了。我曾报名参军,但由于是家中惟一的男孩,大队干部来了解情况时,我继母听说我要参军,“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于是我失去了参军的资格。我知道情况后,曾责怪过继母;但参军一事,只好作罢。
读高中时,学校还曾组织我们进行“拉练式”军训。我们曾步行数十公里,去县城东侧海边的东安闸接收军训。在这期间,我第一次见到大海。回校时,我们在路上接到通知:直接去学校大礼堂,听中央文件传达。当我们带着行李,回到学校大礼堂时,发现里面站满了学生。会议开始后,主持人传达了关于林彪“九·一三”事件的中央文件。记得当时听到林彪“叛国”、“爆炸”的消息时,我们都十分吃惊,此前我们还一直在“敬祝”他“身体健康,永远健康”呢。
读高中时,我的同班同学,也是多姿多彩的。在我的高中同班同学中,最能干、最成熟、“官”做得最大的,是担任校团委副书记的“大姐大”钱梅芳(团委正书记由老师兼任);家庭背景最牛的是薛亚宁,其父母是小镇南边的“沿河公社”(乡)特别安置的省委“下放干部”;经历最坎坷的,是刚从牛棚里走出的老干部沈先生的女儿沈小平(沈先生是如东教育界名人,后来曾担任县中校长);最有舞蹈才华且个头最高的,是在校《白毛女》剧组主演大春的孙金华;最有体育运动天赋的是朱海泉;与我关系最铁的密友,是毕业前就参了军的W君与陈福基;与我缘分最深的同学,是汤小林、罗鸣凤、邓亚浦、钱进荣四人,我们五人从小学一年级至高中毕业,一直是同班同学。
高中毕业时,在同学们都离开学校的第二天,我仍然来到学校,与我的同班同学朱桂玲一起,出了最后一期黑板报。朱桂玲写一手好字,黑板报的书写,自然主要由她承担。我为黑板报填了一首《清平乐》。这首词的第一句似乎是“挥手告别”,其余句子,如今已想不起来了。我曾亲手将此词抄写在黑板上。出完这期黑板报后,我与朱桂玲一起,离开了母校。
1973年1月,我带着如上所述的刻骨铭心般的记忆,带着失落,带着对前程的迷惘,挥手告别了我的母校——如东县马塘中学。此时,我刚满18周岁。
照片说明:二排左八、左五为班主任高俊兰老师夫妇,四排右一为何琳林老师。后排左四为我。
写于2017年10月30日
校于2020年3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