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渭朴少年往事-29

文 | 阿鱼鱼_Ayuyu

Chapter 29 |【李樱子】

周一,打卡,正常上班。
  不知不觉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我过了三年多。偶尔我会想起洛飞,然后和另一个男人手牵手交往。也许是我成长了,总觉得再也没有力气和精力像从前那样谈一场所谓的轰轰烈烈的恋爱。
  年小的时候不计较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到年长一些就活的愈发小心,怕承受不了这样那样的伤害。
  于是我总是一次一次同不真诚的感情说拜拜。
  三年来,我经历过很多分分合合,渐渐地仿佛已经不重要,不痛不痒。
  周蒙一直保持单身,执着地等待周启有一天会回来。
  直到,这个叫楚天轶的男人出现。
  我觉得,她似乎有些动摇了。
  我大概是唯一一个最清楚不过她和周启感情有多深的人。
  人常说,年少时的爱恋最纯粹也最深情。
  我记得周蒙大四时,周蒙的母亲病重住院。那一次,那么巧,我在医院门外碰到恰好也前去的周启。他跟我说,周蒙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周蒙母亲的情况很不乐观。
  我们没有多说话,便加快了步伐。
  仅有的几部电梯前都排满了人,于是我们就从楼梯走了上去。
  快走到病房口,我眼尖看到了一个身影——周蒙,张皇失措地走出房门,走向电梯口。
  她看上去糟透了。
  我正要向周启示意,却发现他已经早一步动身,动作之快,令我不可思议。
  他冲过去伸手挡住缓缓关闭的两道电梯门。等我追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他把周蒙紧紧抱在怀里,并且在她耳边不住地说些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有些瘫软,仿佛自己出现在了不适当的时机。
  我相信那个时候周启已经很爱她,很爱很爱周蒙。
  ……
  我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穿梭在医院里。直到我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心中起了一丝波澜。
  那个人是——褚慧。
  她怎么会在渭朴?
  我惊诧之余,看到她身边走过一个中年男人。
  我只看了一眼,就怒火中烧了——虽然多年不见,他的变化很大,但我还是认出了他,葛建洲。
  她又骗我,她明明说,已经和葛建洲不来往了!
  我真是太天真了,我忘了她是个说谎的高手。我竟然还逐渐相信她慈母的假象,想着原谅她,当面和解?……
  我差一点失去理智,随即我又想到:可是他们怎么会在渭朴?在这里?
  我正欲走过去问个明白,忽然我看到了旭东,二院的心外科大夫,我的现任男友,走过去和他们交谈着什么。
  我一下子僵在那里,恨不得逃离。——如果他们同时看到我,我该怎么办?
  旭东不知道我的过去,在他面前,我讳莫如深,小心翼翼。我生怕我们的感情基础还不够牢,他会承受不住,说到底,我是自卑了。
  我悄悄地躲在一旁观察,直到看到他们相携离开医院,行为亲密,如同一对真正的夫妻。我不知受什么趋势,鬼魅一般地也跟了出去。我没有看到和我擦身而过的周蒙,我只听到她惊讶地叫了我一声,就没了声息。
  我在空荡的地下停车场截住了他们。
  他们见到我时惊诧的神情自不必多说。
  尤其是褚慧,我的母亲,她不自然地从葛建洲搀扶的臂膀中挣脱开,走向我,焦急地想解释什么。
  最终她还是先尴尬地笑了笑,说:“我不知道原来你在这上班。”
  我说:“两个分院合并了,我现在在这上班。”
  她“哦”了一声。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得的什么毛病?”
  她踟蹰不语,很是为难。
  葛建洲也向前走了几步,立定后轻声地问她:“怎么,你还没告诉她吗?”
  她微微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
  我依然不依不饶地问:“你怎么和他在一起?你们不是三年前就离婚了吗?”
  她神情迷离,让我相信她是真的病了。
  她说:“樱子,你别这样。我身体不太好,建洲他——他是好心帮忙。”
  我冷笑一声,说:“原来离婚了也还可以做好朋友,你们挺伟大的。……我怎么记得,当时因为有了外遇,所以坚持要离婚的——就是这个人?——原来过了三年,就可以不计前嫌了……”
  我的声音落在空荡的地下车库,回声一阵阵袭来,低沉可怕。
  “李樱子!——”葛建洲大声呵斥我:“你不能这样说你母亲。”
  我冷笑了三声,我说:“你知道吗?你们现在,真是比任何一个时刻更像夫妻,你维护她?还义正言辞,可我觉得——真的很好笑。”
  葛建洲似乎被我激怒了,他大声说:“你知道你母亲得了什么病吗?她——”
  “别说了,建洲,求你了……我本来就欠樱子的,我们不要再说了,我们走吧……”褚慧在一边声嘶力竭地制止他。
  葛建洲扶住摇摇欲坠的褚慧,对她说:“你说什么傻话,什么欠不欠的……你养她十几年,你欠她什么了?……”
  褚慧忽然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一边无助地摇摇头。
  我忽然感到一阵晕眩,脚跟一歪,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我颤着声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你说她不欠我的,她养了我十几年……是什么意思?”
  褚慧依旧恳求着葛建洲,说:“求你了,别说了……当我求你了……”
  我大吼道:“说啊!说!……”
  “褚慧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葛建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刺耳的声音落在静止的时空中,耳边嗡嗡作响,空气凝止。失去去世界联结的瞬息,我分明听到了一句世上最假的话。我只是一个,一直以来被玩弄的对象,自以为是,其实愚蠢到家。
  这个女人,我对她有太多的仇恨和复杂的情感。直到现在,我原以为我们可以用时间慢慢修复的感情,其实不过是我自导自演的闹剧——因为从一开始,我们的关系,就不存在什么意义。
  谁和谁,谁又必须要对我负责些什么呢?
  我曾经对她说过一句很恶毒的话,我说:“我李樱子没有妈妈,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用最精妙的语言中伤了她,其实伤害只能建立在某种关联之上。结果,我一语中的,她真的不是我的谁。——不,是我从来什么都不是。
  我一直在对一个本来可以对我毫无责任的人大声声讨,用最野蛮的语言伤害她,用最激烈的方式告诉她,我该得到的我没从她身上得到,所以我要恨她,我要她一辈子活在自责和内疚中。
  我以为我可以毫无章法地玩弄她,让她痛苦。
  即使这样的结果,我还是不幸福。我只是自私地病态地满足了,可是我不感到幸福。
  “褚慧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所以从今以后,你没资格说任何伤害她的话!我警告你!”葛建洲指着我的鼻子说。
  我冷静又绝望地问:“那李清山呢?李清山是……是我爸爸吗?”
  我听到葛建洲冷哼了一声,似乎很鄙夷我提起这个陌生遥远的名字。
  我逼着储慧:“你说啊,你还要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活多久?”
  她流淌着泪,单薄飘零的身子像是快要倒下。她一手捂着胸口,无奈的吐出两个字:“不是。”
  终于承认了。我的心痛的无法呼吸。我是一个被丢弃的孩子,整个世界忽然与我无关了,我不再对任何一个人紧要,我的痛苦、折磨、生死,不再和任何一个人扯得上联系。
  储慧试着触碰我,我大叫一声倒退一步,声音响亮地令她直愣愣不敢再靠近。
  我说:“别碰我……永远都别再碰我。”
  
  “……樱子……”
  
  我听到一个不一样的声音,我抬头看见了周蒙,她一路跑过来,跑到我身边,她挽住我的手,像小时候那样,然后紧紧握住,我那止不住颤抖的手。
  我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我抓住她的衣服,我说:“周蒙,你听到了吗?我不是她的女儿,我也不是我爸爸的女儿……你告诉我,告诉我他们在说谎!我有父母的,我爸爸叫李清山,你知道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他们在说谎!……”
  我看见周蒙同样惊诧的表情,我知道我不过是在发神经。
  葛建洲扶起跪在地上失神痛哭的褚慧。褚慧说:“樱子……对不起。”
  我最后看见的,是葛建洲扶着瘦弱的她缓步离开。
  
  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仇恨了一些不相关的人,很久,久到差点赔了自己……直到昨天,我还天真的以为,我可以放下了,不恨了……原来什么都是一场空。
  
  我哭出声来,周蒙走过来把我抱住,不住安慰我,她对我说:“樱子,你还有我,还有外婆。我们回家去。”
  
  我婉拒了周蒙让我去她家的邀约,若无其事回到了外婆家。
  我已经怀疑外婆知道褚慧来渭朴看病的事,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轻描淡写地问:“我今天在咱们院看到我妈了。”
  外婆有些诧异,我这么多年很少叫她“妈”。可她知道,我这些年已经对她有多改观,因而没有觉得太奇怪。
  我注意看她的表情,她也是平淡如水地说:“哦,是吗? ”
  我说:“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听说是遗传外公的。我以前一直不知道。”
  外婆说:“是啊。怕吓着你,一直没告诉你。这病要是不发,跟正常人没两样。”
  我说:“那我会不会也有心脏病?”
  她立马加以否定说:“不会的。”
  我忽然阴沉下来,追问道:“为什么不会?外公和妈妈都有心脏病,我为什么一定不会?”
  外婆一着急,有些语无伦次:“哎呀,反正就是不会,从出生起就很健康……”她说着说着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有些惶恐地收了声。
  “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吧?……”
  “外婆……你告诉我……连你也还要骗我吗?”我呜呜地哭出声来,搂着外婆瘦弱的肩。
  我知道我和眼前这个老人也再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从生理上来说没有任何联系,却有着相依为命深厚的感情。
  “你都知道啦?……傻孩子,有什么为什么的……外婆还和你一样亲,不哭,外婆看了难过。”
  她一下下拍着我抖动的肩膀,重复着说:“外婆和你一样亲……”
  真好,至少我没有失去她,我还可以叫她外婆。
  那天晚上,外婆告诉了我往事。
  我的“妈妈”——褚慧,原来是舞蹈学校的学生,还没有毕业就跟着一个叫葛建洲的年轻人跑到了城里。葛建洲当时只是一个从农村出来的穷小子,只是有一腔热血,要创出一番事业,不知怎么地就感染到了褚慧。两个年轻人不顾我的“外公”褚顺的反对,偷跑到了城里。
  “外公”褚顺从小就对褚慧寄予很高的厚望,发生这件事后,认为自己在邻里街坊丢尽了脸面,身体日益消沉,最后因心脏病去世。可如果不是因为褚慧的事,他绝不会去世的这么早。
  所以“外婆”凤英一直都无法原谅任性的褚慧。甚至外公的丧礼,她也拒绝褚慧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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