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记》等典籍中,有关于三皇五帝的记载,但介乎神话与现实之间。由于缺乏考古文物证明,即使夏朝都已无法可考,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其存在,因此不被认为是“信史”。上世纪90年代,国家组织了“夏商周断代工程”,推定夏王朝起于公元前2070年,止于公元前1600年,但相关结论随即遭到国内外诸多学者的质疑。而比夏朝更久远的中华文明发轫之初的年代,就更加属于传说了。然而近年,在伊洛汇合之初的黄河南岸高台地上,双槐树遗址发掘出一处距今5300年前后的一处都邑遗址,被认为填补了中华文明起源关键时期、关键地区的关键材料的空白。因为这里位于河洛中心区域,又被称为“河洛古国”。这一消息发布后,迅速引发了媒体关注,网络上的热搜点击量达到11亿次。这不啻证明了当代国人对中华文明起源的好奇。《河洛古国》一书以纪实文学的方式讲述了双槐树遗址的发掘过程,并穿插了与该考古发现密切相关的几名考古学家的人生故事,进而展现了这里的重要发现和相关考古成果,把人们的目光带向了更遥远的过去。
历经8年发掘,在双槐树发掘出了一座东西长约1500米、南北宽约780米,残存面积近117万平方米的城邑遗址,这里由三重壕沟环绕,考古人员因此判断这座城具有高等级性质。此外这里还发现了具有最早瓮城结构的围墙,封闭式布局的大型中心居址,大型夯土建筑群基址,1700余座大型墓地,3处夯土祭坛遗址等,足见这座城邑的完备。其中一座位于整个大型中心居址中心的房子,内部还有用九个陶罐摆放而成的图案遗迹,与前些年青台遗址发现的“北斗九星”文化遗迹相似,在象征北极星的位置附近还有一具完整的麋鹿骨架,这里似乎是王的居所。“北斗九星”、三层祭天环壕、遗址周边的伏羲台,以及发源于此的“河图洛书”,表明此处的先民已经有了一定的天文知识,产生了对天的崇拜等原始宗教和哲学思想,并具有天、地、人合一的文化观念,反映了较高的文明程度。在考古学家李学谦看来,5000多年的中华文明主根脉有望追溯至此。
书中还较为详实地记录了诸多考古工作者的考古经历,如中国丝绸博物馆研究院周旸寻找丝绸未果,工作人员却在双槐树遗址发现了牙雕蚕;再如在双槐树如何发掘出大量彩陶,考古发掘中多学科团队的合作等等,使我们对神秘的考古工作也有了一定认识,更多知道了其日常经历的琐碎和艰辛。
双槐树遗址的发掘,无疑有助于廓清我们对中国文明起源的许多疑问,丰富了我们对先民生活的认识。但作为一名非专业人员,我对书中一些观点不敢苟同。譬如书中推测此处与黄帝有关,大致论据包括:一、当地发掘出了多处地震引发的裂缝遗迹,这与《今本竹书纪年》中关于黄帝“一百年,地裂”的记载,唐代天文学著作《开元占经》引《尚书说》中“黄帝将亡则地裂”的记载相符,印证了文献记载,因此这里可能是黄帝居所。但这可能有个逻辑错误,即便相关古籍的记载均是准确的,但发生地震的遗址却未必必然就是黄帝居所。二、北斗九星的遗迹与《开元占经》引《河图》中“黄帝治,景星见于北斗也”的记载相符,有人认为遗迹中编号为9的一颗星可能就是景星,这证明了黄帝时代的存在。用考古发现对照古书,似乎证明了古书的真实性,但这种印证证明方式依然存在问题,恐怕想象大于实证。
也许我们需要的不是急于推测和畅想,而是进一步发掘和研究,并与周边遗址对比,用事实和证据说话,复原5000年前先民们的生活方式,去寻找中国最初的模样。这条路想来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