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潮湿

六月一日,清晨,睡醒觉,照例打开手机,开始浏览一夜未读。朋友圈里在一众欢度六一的各种帖子里,夹杂了同学丧母的讣告。

我这位同学n多年前与妻子离异,女儿判给了前妻。多年前父亲亡故,他与老母和一狗相伴。

5月的最后一天,母亲也合目而去。

我在他贴的讣告后留言:节哀。

人死后,短则转日,长则三天,形归于尘,从此人世间只余意识。

我知道他忙,作为独子,而今又独身,一人要跑前跑后,事无巨细。

三天后,他又发朋友圈,说如今归家推门,再无娘唤儿声。我再留言:节哀。除了节哀,我仿佛没有别的语言安慰他,我不想说后两个字。而哀痛仿佛也是节约不来的。

过了一会儿,他私信我:我妈去世了。我说我看到你朋友圈的讣告了。他说:如今孑然一人,推开房门寂静的可怕。我转了一个我收藏很久的图片发给他:亲人的离世,是你在学校,他在赶集,你在家里吃饭,他在地里干活,你去地里找他,他又恰好回了家。他永远都在,只是今后每次都会与你错肩。。。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余生的潮湿。

我这位同学,父母是很大年纪才有的他,因为是独子,管教甚严。读大学时,交友还不敢让父母知道。

大三我们献血,同学略胖,不符合献血条件,但是他妈妈依旧在献完血后,熬了鸡汤带到学校,让他们宿舍的男同学们补身体。

我是大学毕业后,有一个周末很多同学去他家玩,第一次见到他爸妈,当时手里正好有两张单位发的电影票,是张艺谋的《有话好好说》,他父母去看电影,把家腾出来让我们一群人玩的更自在些。一两个小时后,老两口回来了,我随口问:电影好看吗?他妈妈说不好看,晃得头疼。同学还嗔怪他妈妈不会说话,说:那也得当着人的面儿,先说好看哈。

他父母是很老派的知识分子,性格耿直,但人很好。

我对他们的记忆仅此一点儿。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 怨憎会 爱别离 求不得。

大师说:人已是六道轮回里最好的了,然而人生还是充满了苦难。

但苦是和甜相对的。只有甜才能衬托其苦,而也只有苦才能烘托出甜。

余生的潮湿,是忆到了记忆中的甜,才品味到了现实中不再有的苦。父母曾经的爱,或已幻化成漫天的云雨霜雪。雨天无人再嘱你带伞,冬日没人再唤你添衣,是这人世间再无人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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